“老姨娘可听过或遇到过任何与杨塍相关的特别事儿？”赵荑看着文老姨娘，眼神期待。
“特别么？”文老姨娘语速更缓了些，平静的面庞在檀香袅袅中多了虚无的飘渺。“若说特别，倒也有的。”她的神情随着言语有了鲜活的真实感。
赵荑朝前倾了身子，没有开口。
”一次，婢妾在园子里随意走走，远远看到杨塍修剪花木，想着还是避开为好，却见侯爷带了老管家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犹豫要不要去请安，结果却见杨塍拦住侯爷，看着样子与平日很不一样，没有以往的恭敬卑微。距离有些远，杨塍和侯爷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婢妾听不清在说什么，但看神情举止，两人的确在争执。”文老姨娘眼里难得露出一丝困惑。
“争执？”赵荑重复着这个词，与老姨娘一样觉得不可思议。杨塍是府里下人，他怎么敢在老侯爷面前如此放肆！
“对，争执！”文老姨娘肯定地说。“而且，看侯爷样子，似乎任由杨塍数落，甚至有些，有些无措安抚的意味。”
赵荑的眉头皱得更紧。如此情况，完全出乎她的料想。“后来呢？”她想不明白，只好本能发问。
“后来，是老管家拉开了两人，看着和杨塍说了什么，那杨塍才愤愤地继续修剪花木，完全不理侯爷。侯爷看样子很是无奈，带着老管家走开了。”
赵荑攥紧手里的锦帕。老侯爷和杨塍？她从没想过两人之间有除主仆之外的任何瓜葛！
“还有，”文老姨娘话语未停，继续说道：“婢妾当年身边有个婆子曾偷偷说过一件事儿。她亲眼看到杨塍正在修剪花木时，一条蛇突然窜出来，杨塍一刀剪下了蛇头！”
“确定？”赵荑已经掩不住惊讶的神色。
“确定！那婆子不是打诳语的性子。”文老姨娘肯定地点头。
杨塍功夫极好！赵荑手里锦帕已经攥出褶皱。
荀翊曾提过他以匕首攻击杨塍，可匕首已经刺破衣衫，杨塍依旧纹丝未动。荀翊说，杨塍要么定力超群，要么功夫极好，知道自己不会伤到他。如今看来，后一推断成立。功夫如此出众之人，一直屈居侯府为奴，为什么？
“可还有其他特别？”赵荑深吸一口气，再次发问。
“没有了！”文老姨娘摇头。
“老姨娘可听过褚老姨娘或是她身边婢女小桃的事情？”赵荑想想，转了方向提问。
“听过一点儿，不过不是很详细。只听说是进京路上出了状况，褚姨娘和贴身婢女被一起送去了庄子。不过，五奶奶问起，我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儿。”文老姨娘停了轻捻佛珠的动作，眉头稍抬。“杨塍似乎对褚姨娘和婢女所在的庄子极熟悉。”
“哦，怎么说？”赵荑诧异。
“婢妾也是在婆子说嘴时候听了两句。婆子说有人无意提到庄子里的花木比府里种得好，杨塍很生气，说都是胡说八道，还对比了庄子和府里花木的种类和生长时节，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
杨塍去过庄子，而且不止一次！
赵荑若有所思。
待赵荑离了倚翠院，婆子觑着文老姨娘神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姨娘这么看重五奶奶么？”她很清楚，文老姨娘不是多嘴的人，可今儿个对着五奶奶这样知无不言，由不得她不好奇。
“这五奶奶为人处事如何，你也是说与我听了许多的。我已到了这把年纪，总要为梅儿的孩子攒些香火情！”文老姨娘轻捻佛珠，微微叹息，神色多了疲惫。
荀梅，文老姨娘女儿，已经过身多年，留下的一双儿女，老姨娘只在过年时候才能见上一面。那两个孩子家里日子过得都很是紧巴，文老姨娘没有多少余钱接济，又没能力为他们寻些赚钱营生，心里很是煎熬。如今能帮五奶奶、五爷一把，或许哪日两个孩子生活无着，或是遇到什么急难，寻上门来，五爷和五奶奶念起今日之事，顺手帮上一把，也未可知。
“就当结个善缘吧！”文老姨娘喃喃着说，捻动佛珠的动作微微加快。
婆子垂下头。到了老姨娘这个年纪，还在担心孙辈生活，这主子做的啊，哪里就比她个奴婢好多少！
而此刻，走在回漻园路上的赵荑也正思索着文老姨娘的话。
杨塍与老侯爷关系成谜，与褚老姨娘和小桃关系成谜，与大老爷关系成谜！
曾经出身高门的奴仆，有极好的身手，甘心一辈子蹉跎，甚至在河道庄忍受李庄头随时的苛责打骂，为什么？
“奶奶！”清湄的话唤回了赵荑的思绪。
”怎么？”赵荑看向跟在身后的清湄。
“奴婢刚听老姨娘提到杨塍剪断蛇头，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儿。”清湄眼里有兴奋的光。
“哦，什么事儿？”赵荑挑眉。清湄少有如此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奶奶可记得清溪被人救走时的情形？”清湄说。
“嗯，如何？”赵荑不知清湄为何此时提到清溪。
“当时奶奶问过奴婢地上留下的痕迹看着像什么兵器。”清湄说。
对，兵器痕迹。当时清溪被救走，地上除了殷师父的剑痕，还有另一个深痕。痕迹不大，左深右浅。
“你是说？”赵荑眼神骤亮。
“嗯，奴婢觉得是剪刀，那种特制的花木修枝剪！”清湄重重点头。她痴迷木器制作，各种武器都有仿制，可觉得自己从没见过什么兵器能留下那样的痕迹。
一件事情，愈想不明白，愈想弄明白。
她想过无数次那究竟是什么兵器。刚才听文老姨娘提及杨塍以花木修枝剪做兵器，电光火石间，她就想到了救走清溪的人在地上留下的深痕。
“好丫头！”赵荑朝清湄竖起大拇指。
清湄腾地红了脸。五奶奶夸人太直接！大家闺秀时时处处讲究内敛含蓄，五奶奶如今可是彻底放飞自我了，连夸人都是言语、动作、神情一步到位！嗯，不过，她喜欢这样鲜活的奶奶！
救走清溪的是杨奡，杨塍是杨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