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肉身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左青空有一身精神力，却无法穿过身体的桎梏观测外界的情况。
周围狂涌而过的激流告诉他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下沉，水压施加在这具身体之上的痛苦清晰地共享给了左青。
对寻常人来说，这种压力足以在顷刻间将其碾碎成碎肉，随后被附近海域中游荡的鱼类吞噬殆尽。
可这个男人的肉身愣是完好无损地随着洋流沉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之中。
从出海到现在，这个男人明明没有显露出半分异于常人的端倪……
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不痛不痒的压感，漂浮在意识空间中的左倾陷入了沉思。
神秘？
不，不对。
左青自顾自摇了摇头，镇国神碑创造出来的结界之内的神秘，不说多，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在守夜人的档案之中都有记录。
如果说是巧合的话，那也太巧了些。
不过考虑到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是凌海想要自己看到的，那就说得通了。
可即便抛开了这个问题不谈，左青此刻心底还有数不清的疑问。
来不及细想，陷入黑暗许久的视野当中终于迎来了一丝光亮。
在心底无声估算了一下自己下降的速度和时间，左青不禁咋舌，这样的深度，明显已经超过了大夏附近有记载的海拔最低处。
惊讶归惊讶，在恢复视野的第一时间，左青就将眼前的海底景象尽收眼底。
无垠的海底深处，一头泛着红光的巨影轮廓随着身体的靠近逐渐从黑暗中勾勒出形状。
下意识的，左青以为那不过是一座普通的海底山峰。
可随着那道虚影发出不易察觉的生命波动，左青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竟是一头活生生的神秘。
然而，这头神秘的躯体显然已经超出了神秘应有的范畴，用神兽来称呼对方显然更合适。
思及此，左青心中不禁大骇。
大夏疆域内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头神话生物，而且五十多年来守夜人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
几乎是第一时间，左青就想到了其他神国提前设下的阴谋。
迷雾自南极侵蚀整个地球，只有大夏这片人类疆域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其他神国对这片信仰之力充盈，且无迷雾威胁的土地有觊觎之心，这是守夜人上下皆知的事实。
如果这头巨兽真的是其他神国在当年入侵大夏时留下来的暗子，倒也说得通。
就在左青随意猜测的时候，这具身体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暗流推到了海兽面前。
只见这头海兽瞪着那只百米左右的独眼，瞳孔中闪烁着诡异的红色光芒。
活跃在这头海兽周围的鱼类和神秘，也都双眼透着猩红的光，状似焦灼地摆动周围的海水。
在见到活物的一瞬间，无论大小，便会瞬间张开血盆大口冲杀上去，不将对方撕咬到血肉模糊不罢休。
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海生生物及神秘都是如此。
仿佛它们都是丧失了理智，只知道杀戮的机器一般。
思绪纷飞间，裹挟着左青意识的那具肉身已经与小山般大小的海兽来了个亲密接触。
刺骨的寒意刹那间席卷左青的意识体。
即便是拥有强横的精神力傍身，依旧下意识地浑身发抖。
那种感觉不是冷，而是滔天的邪气以及凶煞之气。
活了二三十年，跟在叶梵屁股后面执行任务这么多年，左青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凶煞之物。
在他执行的任务中，不是没有和那群邪神的代理人打过交道。
可真要将那些人与面前这头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海兽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上不得台面。
“这是……”
没等左青喃喃，肉身与海兽接触的部分忽然开始剧烈蠕动，人类的肉身和海兽的肉身如同两股交汇的异色水流，顷刻间融在一起不分你我。
不消片刻，肉身的下半段身体就已经完全与海兽独眼正下方的肉体融合。
与此同时，难以言喻的嗡鸣声开始在左青耳旁炸响。
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就像是全世界的男女老少都扯着嗓子在自己耳畔哭诉，又像是世界上最悲哀的颂歌。
即便是意识体，左青的眼白之上也在这样的刺激之下爬满了狰狞的血丝。
刹那间，左青将这具肉身的意识与记忆全数接收。
“陈阳荣，陈苟的父亲，同时也是陈麓的爷爷……
陈麓！”
强忍着大脑被搅动的痛苦吸收记忆的左青瞳孔兀得扩大，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油然而生
陈麓，是左青还没有成为守夜人高层时候的老师。
而根据陈阳荣此刻大脑中的记忆，这头海兽是来自高天原的尸兽，名为化鲸。
其眼中汹涌似血海的红意，来自月亮的污染，而污染的源头，就是被封印在月球上的外神。
继污染了高天原之后，那群外神还想要通过这头被红月污染透了的化鲸将没有被迷雾吞噬的大夏也拉进深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头化鲸最终没有成功污染大夏，但这并不代表着那群外神的计划就此失败。
陈阳荣的肉身与化鲸相融是不是巧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污染可以通过血缘传递给自己的后代。
这，或许就是那群外神留下来的后手。
这五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到达过此处，也就意味着红月的污染已经沿着陈阳荣的血脉融入了他的后嗣当中。
换句话说，自己的老师陈麓，或许从来都不是左青印象中的那个和蔼可亲、团结友善的人。
而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已经在守夜人内部工作了数十年，不知道有多少同僚死于其手。
思及此，左青不禁一阵胆寒。
也就在此时，面前的猩红瞬间被自己办公室暖黄色的灯光取代。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窒息感也如潮水般退散。
“呼——呼——呼——”
即便是意识回归，左青还是感觉那种纯粹的恶意萦绕己身，贪婪地吞吐新鲜空气。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左青才从那种精神污染缓过神来。
而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只见关闭的电脑屏幕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而凤凰小队和假面小队的队伍信息赫然陈列其上。
冷色调的光芒照亮了他那张因为惊恐而泛白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