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局长,舒薇最近还好吗?”姚月莺开门把人请进来,问出来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夏言怔愣一瞬,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进门后回答道:“挺好的,努力工作,遵纪守法,家庭美满,婚姻幸福。”
姚月莺听着,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那就太好了,你们喝绿茶还是红茶?”
后面还跟着两名警员,不知道夏言在和姚月莺打什么哑谜,不过他们知道今天只是要来询问一些事情,不是抓捕,也没有很紧张。
只是不懂夏局为何亲自来一趟。
“不了,一会儿就走。”夏言说。
姚月莺:“哦,那就乌龙茶吧,我喜欢这个。”
这作风很姚月莺。
她只是客套一下,并不是真要干。
夏言看着姚月莺。
这个言行古怪的女人,夏言一度怀疑她是沈烬最忠实的拥趸者,后来发现人家是真的有病,甚至,沈烬对姚月莺是真的算好的。
世界真奇妙。
同时,姚月莺也在看着夏言。
近段时间来,姚月莺没怎么见过夏言,却总能听见别人提及他。
姚月莺还记得,第一次见夏言的时候,是在刘家村的那个早上,大家打打闹闹的,互相揭短,夏言开车路过,被应激的沈烬威胁。
那时候的夏言和现在的夏言其实在面容上没有很显着的变化,不过气势差别很大。
“今天冒昧打扰,主要是想问一问,这几个人你有印象吗?”坐下来后的夏言让人拿出了几张照片依次摆放在茶几上。
姚月莺低头挨个看过去,抽出两张照片:“见过这两个,不过他们一般都直接去书房,看见我了也只是浅浅打一声招呼。”
然后又抬手指着另一张照片:“他会经常邀请沈烬去打高尔夫。”
夏言又问了姚月莺其他几个问题,姚月莺知无不言。
大约半小时过去,夏言带着人礼貌告辞,并希望姚月莺如果想起点别的什么的话,记得联系他们。
门关上,屋内又恢复一开始的寂静。
姚月莺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所以没有请阿姨,也没安排什么助理,她一个人住着,偶尔会去找沈烟蹭饭。
沈烟给了姚月莺很多店的会员号码,让她想的话可以点外送。
本来沈烟还想给公司食堂的卡的,反正她不去吃,想了想还是算了,并没有给姚月莺进入公司的权限。
姚月莺安静坐了好一会儿,把新买来的花给拆了,修剪了,插好了,才从兜里掏出一个木头小盒子出来。
两颗骰子自姚月莺的手中滚落到桌面上。
“你说他们谁会先判刑?二、六?”姚月莺从左到右报数,“阿烬,你还没老就糊涂了吗?我没抽这俩个。”
“等等,那些人你全都认识对吧?好兄弟就是要整整齐齐啊。”姚月莺很快又找出了新的理由。
经历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姚月莺还真去找过大师,头七的时候把家里布置了一番,看沈烬会不会回魂。
回魂了就用法器抓起来,别去祸害人。
头七当晚,室内不开灯,只有昏黄的烛火跳跃着,把人的影子拉得长而模糊,还扭曲。
姚月莺等了一晚上,想着该怎么叙旧,但没有鬼登门。
这个白天,姚月莺边问边投骰子,得到的数字都乱七八糟,证明没有鬼和她说话。
姚月莺叹气:“我们的缘分终究还是尽了。”
“不过谢谢你,阿烬,我现在过得还不错,你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
恍惚间,姚月莺瞧着桌上的骰子,总想起一些往事。
很多事一晃也过去几十年了,再过几年,姚月莺都能过四十大寿了,很多事很多人,已经很久不曾入梦了。
…………
“月月,等到了叔叔那里,记得甜甜地问叔叔好知道吗?叔叔姓陈,喊陈叔叔。”姚母笑容灿烂地拉着八岁的姚月莺捯饬。
穿衣镜里,姚月莺被打扮得很精致,细看的话,却过于成熟了,眼影太重,口红太红,甚至卷了卷发,戴着水晶耳环。
“妈妈,我不喜欢,不好看。”姚月莺伸手想要把耳环摘掉。
冷不丁被姚母狠狠打了一下手,以往和颜悦色的母亲在这个夜晚看着格外的可怕。
窗外树的影子随风张牙舞爪,屋内脸色阴沉的母亲如地狱来的恶鬼,父亲西装革履在不远处看着,十五岁的哥哥在玩手机不发一言。
美好家庭的假象出现了一道裂痕,年幼的姚月莺从中窥视到了恐怖的深渊。
高悬的月亮变成了收割性命的镰刀,月光照在人的脸上,似有凉意,又如雪落下,冷得姚月莺打了个哆嗦。
“妈妈……”
姚母又笑了,这笑意不达眼底:“月月记得叫陈叔叔,知道吗?”
她的手死死拽着姚月莺的胳膊,坚硬的指甲掐得姚月莺很疼。
姚月莺想躲:“疼,妈妈。”
姚母:“月月记得叫陈叔叔,知道吗?”
父亲点了根烟,看了眼手腕上昂贵的手表:“别磨蹭了,早点过去吧。”
哥哥依旧在打游戏,嘟囔道:“还有一会儿才结束呢,让她先过去呗。”
“说什么呢,你肯定要过去露个脸啊,傻孩子。”姚母嗔怪一声,语气慈和。
姚月莺站在原地,从未感觉过世界如此割裂。
小孩子只是知道的少,不代表不能分辨好坏。
爸爸妈妈总是说着最爱她了,可是肉是先给哥哥吃的,说怕她长胖没有人会喜欢,钱也是给哥哥的,说怕她乱花没有轻重。
衣服倒是给买的,都很贵,可妈妈只买妈妈觉得好的,无论姚月莺说什么都不重要。
很久以后姚月莺才想明白——这不是爱,是控制。
父母甚至连样子都不愿意做,只是嘴上说说,又反复教育姚月莺,以后一定要多帮哥哥,一起把家里的日子过好。
包间里暗红色的灯光像晕开的血,黏腻的笑声像是浮动的猪油,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躲避只会得到锲而不舍的追逐。
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啊?
一声尖叫划过静谧的夜空,温热的鲜血真的染红了姚月莺的视线,弄脏了她昂贵的新裙子。
姚月莺保持抬手的动作,先看到了月亮,再看到了手中沾染了血迹的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