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礼鹌鹑似的埋在被子里，简直羞愤欲死，半晌没听见阮霜的声音，他缓缓拉开被子把脸露出来。
这一看要不得了。
床前不仅有阮霜，还有乔心玉，以及好几个护士。
“干什么？”裴宴礼心中警铃大作，冷汗狂冒。
阮霜晃了晃手中的检查报告：“有很多东西没确定你就这么安心地在这躺着？对得起你爸你妈吗？”
裴宴礼目眦欲裂：“怎么在你手里？”
转头去看亲妈，却发现乔心玉看地板砖看天花板，就是不看他。
背叛！
还是亲妈吗？
眼下的情况，和上断头台有什么区别呢？
别的不谈，裴宴礼是真心不想面对那一项检查。
人为什么要作死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只要不去检查，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没有问题，裴宴礼如此掩耳盗铃地想着。
阮霜不和裴宴礼扯些有的没的了：“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去男科接受相关的检查，等待下午的结果。”
“我不……”
“二是被绑着去男科接受检查，我会哭着告诉路上的每一个人你遭受了什么，要面对什么，想来我这张脸还是挺有辨识度的，肯定会有人录视频发网上。”
随着阮霜给出的plan b的每个字吐出来，裴宴礼的心便一下一下地往下坠，跌入无尽的深渊，直至血液被冻结。
裴宴礼害怕到四肢都开始发麻。
要命了。
老婆是曾经的超级大明星，哪怕退圈多年，归来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节目里又那么多癫子，蟑螂沈烬干了那么多坏事，流量一波接一波的，裴宴礼在庙里都会被人偷偷拍照。
要是真像阮霜说的，发在网上，那还好了？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不说，说不准以后的大学生学到影视史的时候，大家伙提及到一些经典的电视剧作品，肯定会无法避免地提到阮霜。
那肯定也会有人顺带提一嘴阮霜的八卦，提到和阮霜有关的八卦肯定会提到裴宴礼，提到裴宴礼然后会很顺其自然地就提到裴宴礼有某种方面的障碍，还会说当初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纷纷在互联网上搜索，论证自己的观点。
而互联网是什么地方？没有春秋笔法，没有微言大义，更不存在为尊者讳，只可能是狂野的瞎话和不羁的谣言齐飞。
恭喜，在大量的野史中找到了微量的真相。
可能最后裴宴礼的裤裆存不存在某个器官都不一定了。
不！
不能这样！
裴宴礼满脸惊悚，越想越心惊胆战，不由自主夹紧了腿。
阮霜又问：“去不去？”
裴宴礼颤声落泪：“我去。”
能不去吗？
能不去吗？！
他别无选择，不想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人可以是京圈佛子，但决不能是京城最后一个太监。
裴宴礼确实收到了辐射，也没完全变成废人，意识到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后，三下五除二爬到床底把自己的帽子捡了回来。
又去拆了乔心玉包包上的丝巾缠在了半边脸上，才闷声对阮霜说：“可以去了，不过你也要挡住面容。”
阮霜无语，问护士买了一包口罩，抽出一个戴上：“这样可以了吗？”
裴宴礼：“成，走吧。”
“其实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才更容易被关注吗？”阮霜故意走得慢一些，不像和裴宴礼走在一起快。
想一想吧，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穿着病号服，戴着渔夫帽，脸上缠着一款女式丝巾，脚上又穿着皮鞋，还微微佝偻着腰，用奇怪地眼神时不时地看四周。
谁见了不多看一眼啊？谁看到了不会觉得害怕啊？
阮霜扶额：“你正常一点好不好？做个检查而已，到时候别连累医院被投诉了，说他们不好好看管有精神问题的病人。”
裴宴礼：“……”
裴宴礼去看亲妈，想获得一些鼓励，结果发现亲妈也戴上了口罩，假装不认识他似的走在后边。
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呢。
乔心玉摆手：“你走你走，我老了腿脚不好，走得慢，咱们过去我还是会等你的。”
裴宴礼：“……”
一想到很多年前亲妈亲爸就催着自己生孩子，裴宴礼心情就很不好，他好像已经不是爸妈的宝贝了。
乔心玉走在后面，从包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黑色文件袋：“来，霜，收着。”
阮霜接过拉开拉链，发现是商铺的不动产权证，一共三本，以裴家的实力，又是在京城，就没有不旺的铺子。
对普通人来说，光是得到一个，转手卖出去，这辈子不大手大脚也足够了。
“有空我们去过户。”乔心玉说，
阮霜：“妈，你就不怕我转头去离婚了？还能多分很多呢。”
乔心玉哽了一下，也没有把东西拿回来的意思，避而不谈这个问题：“离开了多麻烦，很多手续就不一样了，在家里，你去工作，我帮你看看小孩，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啊。”
“那倒是。”阮霜笑了笑，也没继续说什么和离婚有关的话题。
离婚对她来说，是弊大于利的。
拱手把好日子让出去，还可能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多个后妈，甚至多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大可不必。
不过没几个小时后，阮霜的某种担心便永远不可能发生了。
因为新出来的报告很明确地表示，裴宴礼以后都不能有小孩了，大花和二花会成为他此生唯二的两个孩子。
裴宴礼如遭雷击。
乔心玉呆若木鸡。
阮霜略有震惊，总体来说心态平和。
也不是她冷漠，而是裴宴礼的年纪也摆在这了，再生小孩都是对小孩的一种不负责，不能生了也不影响什么，有别的问题就好好吃药。
阮霜还不理解裴宴礼发什么呆呢，从此以后清心寡欲，诚心诚意侍奉佛祖，不是他毕生所求吗？
“往好处想，佛祖保住了你的命，”阮霜尝试着安慰了一句，“要是什么强辐射，不得白血病也会慢慢从身体内部往外面烂掉，那很恐怖的。”
沉默被打破，乔心玉终于憋不住，嗷呜一声扑向了阮霜：“霜啊，霜啊，有你真是妈的福气，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