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沪市交易所像一座巨大的蜂巢，玻璃幕墙外是阴沉的天空。陆沉舟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屏幕上的K线图在视网膜上烧灼出青紫色的印记。他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走进这里时，母亲攥着他的手说：\"小舟，这里能让穷人变成神仙。\"
现在他穿着定制西装坐在VIp室，手边是早已冷掉的咖啡。三十二层的落地窗外暴雨如注，液晶屏上跳动的数字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如同十年前医院走廊里忽明忽暗的日光灯。
\"陆总，海天科技要封板了。\"助理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传来，陆沉舟盯着分时图上那个突兀的绿色箭头。母亲化疗后掉落的头发缠在梳齿上的画面突然刺进脑海，他抓起手机按下杠杆倍数：\"满仓，十倍。\"
十五分钟后，海天科技被千手卖单砸穿跌停板。陆沉舟看着账户里消失的九位数，忽然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的场景。母亲用布满针孔的手递给他牛皮纸袋，里面是房产证和三十万现金，\"你爸留下的房子，抵押了给你当本金。\"
那年他每天蹲在证券营业部门口啃馒头，用圆珠笔在报纸边角计算换手率。直到遇见程雪，那个总穿白大褂来盯盘的肿瘤科医生。她教他看资金流向时，医用口罩上的眼睛弯成月牙：\"你知道人体癌细胞和游资的共通点吗？都是无限增殖，然后突然崩盘。\"
后来他成了私募圈最年轻的天才，程雪却在某次夜班后晕倒在IcU门口。葬礼那天下着冻雨，他攥着程雪留下的妊娠报告单，在太平间外呕吐得撕心裂肺。那天沪深300指数暴跌5.7%，他却在跌停板上精准抄底七只医药股。
\"陆先生！\"秘书的尖叫刺破耳鸣，陆沉舟抹了把脸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液晶屏上的数字仍在跳动，像极了程雪最后的心电图。他抓起车钥匙冲进电梯，手机里跳出母亲主治医师的信息：【癌细胞转移至脑膜，今晚可能是最后时刻】
暴雨中的高架桥堵成红色长龙，陆沉舟猛打方向盘冲进应急车道。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18:47，离集合竞价还剩十三分钟。他记得程雪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沉舟，别变成数字的奴隶。\"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母亲躺在泛蓝的监护仪光晕里，床头柜上摆着凉透的小米粥——和他十八岁时每天中午送来的那份一模一样。心电监护突然发出刺耳鸣叫，他扑到床边时听见母亲气若游丝的声音：\"小舟...药盒最底层...\"
当他颤抖着打开那个褪色的铁皮药盒，三十七张泛黄的存折像折翼的蝴蝶般散落。存款日期从他八岁延续到十八岁，每张金额都是5023.76元。最后一页贴着便利贴：【妈每天多缝两件衣服，十年存够三十万】
心电监护仪拉出平直的绿线时，陆沉舟正盯着手机上的集合竞价数据。海天科技突然放出百亿回购利好，开盘直接封死涨停板。他账户里的浮盈数字疯狂跳动，却再也没人会在深夜为他热一碗小米粥。
三个月后，证监会稽查组冲进陆沉舟办公室时，他正在绘制第一百张K线图。那些标满神秘符号的图纸铺满整个房间，墨迹在暖气片烘烤下蒸腾出诡异的香气。带队的调查员捡起地上皱巴巴的b超单，背面是程雪的字迹：【孩子的小名叫雪霁好不好？】
\"陆先生，您涉嫌操纵海天科技等十二只股票...\"调查员的声音突然卡住。他们发现所有图纸上的K线都精确复刻了程雪孕期检查的胎心曲线，而最后一幅图上用红笔标注着：【2023年2月14日，雪霁预产期，上证指数见顶6124点】
那年深冬特别冷，陆沉舟站在监狱放风场望着铁网外的天空。某个瞬间他仿佛看见十八岁的自己蹲在营业部门口，程雪把热豆浆塞进他冻僵的手心，母亲在十平米裁缝铺里踩着缝纫机。雪落在监控摄像头上的声音，很像当年医院里点滴落下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