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件事情并不算完。
隶属于Z纪委的秘密调查组,一个刚刚成立、权力凌驾于Z纪委之上的权力机构被连根拔起,而且是一锅端,对上对下都需要有一个交代。
所以,审讯工作是目前所面临的当务之急。
然而,在押嫌疑犯还在路上,审讯工作还没有开始,问责电话便一个接一个地打给西部总部的林卫峰总指挥,而且都是来自各个权力机构和部门的,甚至是军部的,没有哪个电话可以轻易敷衍,弄得林卫峰一个头两个打。
张扬并没有陪着部队回到西部总部,他之所以留下来,一来是鲁鹤年还在医院里,他必须盯死这个老家伙,二来是要等着处理善后事宜的。
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给他打电话问责此事,尽管在公告里说得清楚,他才是这场反恐演习的总指挥。
只是,张扬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在一些人的眼里,就是一把锋利的刀,谁碰谁伤。
由此可见,张扬在官场的震慑力可见一斑。
鲁鹤年半卧在病床上,一只手和铁床铐在一起,另一只手抱着碗吸溜吸溜喝粥。
看得出来,心态还不错。
前来探视的人也有,但都被张扬的特别行动队拦在门外,进不来。
“鲁老,有没有兴趣聊两句?”
张扬拉了一把椅子,笑着坐在鲁鹤年的对面,看似在征求鲁鹤年的意见,态度跟前天截然不同。
而鲁鹤年的目光则全神贯注盯着碗底的粥,好似故意避开张扬的目光,直到喝完最后一口,又用舌头舔干净碗边上的米粒,把碗往小桌板上一放,这才不得不抬起头来,用余光扫了一眼张扬。
“没兴趣。”鲁鹤年干脆利索拒绝了张扬。
“也行,那我只好给你换个地方住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聊的时候再找我。”
张扬的话说得客气,但是听到鲁鹤年的耳朵里却不由得就是一颤。
鲁鹤年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搁张扬眼里,就是一只倔强的老猴子,张扬还真敢把他往死里玩。
这一点,鲁鹤年从张扬抓他的那一刻起就认清了现实。
鲁鹤年抬起头来,不得不正视张扬,问道:“你打算让我去哪里?”
张扬简简单单吐出三个字:“看守所。”
鲁鹤年看了一眼被铐的那只手腕,手腕上留有预埋针管,说道:“我是病人。”
张扬脸上的笑容更甚,说道:“你的病或许我能治,况且,看守所里也可以有急救医生,死不了。”
鲁鹤年气坏了,他真想说“能死了”,但是他也明白,张扬既不是他的儿孙,也不是他的下属,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在张扬面前矫情。
想到这里,鲁鹤年长叹一声,随着他的叹息,身体像泄了气的一张人皮,软塌塌地贴在病床上,语气不再张狂,说道:“张扬,想必你也有家人、有老人吧,你看上去也并非不通情理,干嘛要逼迫一位老人呢?”
张扬轻蔑地瞥了鲁鹤年一眼道:“你还真是让我失望呢!前一刻还想着置我于死地,眼看打不过就在我面前装可怜,亏你能张得开嘴!
“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作为一名人民子弟兵,我的确有很多很多的老人需要照顾,但不包括你。
“你可知道,在这个已经相当发达富裕的国度里,我眼里的那些老人们仍旧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他们一个个活得低贱而卑微,像路边的野草,天寒取不起暖,有病就不起医,把命运交给老天,自生自灭,无人问津却从不抱怨这个世道的不公。
“他们虽然穷得一无所有,却令我尊敬。每当想到他们,我就会感到深深的自责,我的内心深处会涌起一种可悲的不安和无力感。
“我觉得是这个国家欠了他们,也是我欠了他们。
“然而再看看你和你的家人们,优先享受着这个国家最丰富的资源和巨额的财富,享受着特供食品,拥有家庭保健医生和特护病房等等。凭什么?
“你要真有兴趣了解我眼里的那些贫困老人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那我就先建议你让护士帮你打一张单子出来,算一算你住在这里每一天的消费是多少钱,看一看是不是你一天的消费就要远远超过一个农民辛苦一年的收入?
“也许只有这样,你才会明白,作为一名人民公仆,你的所作所为所想是多么的卑鄙和无耻!”
张扬的话如同一记又一记的耳刮,重重地抽打在鲁鹤年的那张苍老的脸上,抽得他火辣辣地疼。
鲁鹤年原本是想暂时收起骄傲,放低姿态,倚老卖老,换取张扬的一丝同情,但他没有想到换来的却是张扬对他连珠炮般的打击和羞辱。
这一刻,鲁鹤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耻辱,并不是张扬想让他感受到的那种耻辱,而是张扬带给他的耻辱。
鲁鹤年的胸中集聚起一股一股的熊熊怒意,化作一柄柄利刃,即将迸发,但是在张扬强大的气势压迫下,愣是迸发不出来。
主要是但凡迸发出来,受伤的也必然还是他自己。
急火攻心之下,鲁鹤年的神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血压也噌噌上去了。
好在这里是医院,医生就在门口等着急救,张扬并不担心。
“算了,今天只是给你的第一次脱敏试验,我明天再来。”
张扬转身大步而去。
反恐司令部西部总部。
“王瑞,老实交代问题,你们这个所谓的秘密调查组成立的目的是什么?想要针对谁?”
羽荞敲了敲桌子,提醒王瑞集中注意力,认真回答问题。
“不知道。”王瑞看了一眼羽荞,眼帘垂下,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经过前一天枪口顶在脑门上、吓得尿了裤子之后,王瑞渐渐冷静下来,同时也调整好心态,变得淡定多了。
面对羽荞等人的审问,王瑞主打一个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
王瑞的底气自然是来源于鲁鹤年——他至今还不知道鲁鹤年也已经被抓了。
在王瑞看来,鲁鹤年属于扛鼎人物,权势滔天,在这个国度里可以横着走,没有人奈何得了他。
羽荞不再跟王瑞废话,直接打开审讯室里的投影仪,播放出抓捕鲁鹤年的过程。
当王瑞看见张扬在面对鲁鹤年,外加一个军区司令员都丝毫不惧,愣是把鲁鹤年强摁到担架上,就像抬一具死尸一般抬走的时候,他麻了。
他的意识仿佛从身体中抽离,就连目光都变得涣散开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羽荞关掉电视,再次敲击桌面,唤回王瑞的意识,冷声问道:“王瑞,莫非除了鲁鹤年,你还有什么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