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刘根来本想再去刘芳家看看,可一想到钱大志那副感恩戴德的德行,便熄了这个心思。
还是过两天再去吧!
……
第二天,刘根来带着丁大山巡逻到那条胡同的时候,那六个街溜子已经把第二遍铺完了,聚在胡同口等着刘根来验收。
刘根来随意看了一眼,撂下两个字,便带着丁大山离开了。
“重做。”
那六个街溜子都没动,直到刘根来走远了,一个个的才冲刘根来离去的方向一通拳打脚踢,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声喊妈量极高的问候。
发泄完之后,六个街溜子又都泄了气。
“老大,咋办?那个混蛋明摆着是在折腾咱们,咱们就是干的再好,他也会让咱们重做。”
“我能有什么办法?”李二虎更憋屈,“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又没办法跟他讲理,妈的,我李二虎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欺负的这么惨。”
“谁说跑不掉?咱们想跑,他还能拦着?”一个家伙愤愤道。
“你说的倒轻松,没有介绍信,连火车票都买不到?”
“死心眼啊你,不能扒货车啊?”
“逃出去又能怎样?你没钱没粮票,逃出去得被饿死。关键是为了这么点破事儿,不值当往外逃。”
这人这话一出口,几个人一下子又沉默了。
是啊,说白了,他们还真没犯啥事儿,不就是耍了他一下吗,可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被那个煞星收拾成这副德行?
这个天杀的。
“要不,咱们去告他?我就不信了,还没讲理的地方了。”又一个家伙愤愤道。
“告?去那儿告?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他们派出所的所长和副所长都跟他穿一条裤子,去派出所告他根本不管用。”李二虎哼了一声。
“那就去分局,他跟分局领导的关系不会也那么好吧?”
“快拉倒吧!我听说,他刚刚立了个一等功,还上报纸了呢,分局还不得把他当成宝贝疙瘩?你要是分局的领导,是会护着他,还是护着我们?”二当家跟李二虎一个调调。
“那就去市局,去法院,我就不信他哪儿都有关系?”又一个愣头青嚷嚷着。
“动动脑子好不好。”二当家瞥了这家伙一眼,“你见哪个公安成天开着挎斗摩托,还是个军牌?”
“卧槽!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他在部队的关系还这么硬?”
“那完蛋了,咱们算是没指望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受气。”
“都特么给我闭嘴!”李二虎吼了一声,“干不过人家就得认,光抱怨有个屁用?还是想办法怎么把路铺的让他挑不出毛病吧!”
“老大这话说的对。”二当家附和道:“可咱们都是生手,光靠咱们自己肯定不行,要我说,咱们干脆凑点钱,请那两个师傅吃顿饭,让他们好好教教咱们。我就不信了,就这么条破路,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能修不好?”
还得凑钱请人吃饭?
几个街溜子更憋屈了。
搭上干粮白干活不赚钱也就算了,还要往里贴钱……咋就这么倒霉呢!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李二虎一锤定音,“那个天杀的是什么德行,咱们都领教过了,就算有一个人干的不好,他也会让我们所有人重干。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谁特么要是不好好干,拖了大伙儿的后腿儿,老子就把他的蛋黄捏出来!”
李二虎这话一说出口,那几个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都把嘴闭上了。
不光刘根来狠,李二虎也不差——不狠怎么可能当上老大?
惹恼了那个煞星,过段时间可能就把他们给忘了,可惹恼了李二虎,他们别想安生一天。
……
刘根来不知道这些街溜子有过这么一番激烈争论,第二圈又巡逻到那条胡同的时候,见地砖还好好的铺着,街溜子也少了两个,便皱着眉头,想问问是咋回事。
不等他开口,四个街溜子就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跟他说着他们要请师傅的事儿。
闹了半天老大老二是一块儿请师傅了。
也算他们有点脑子。
刘根来不置可否,只是嗯了一声,就离开了。
管他们请不请师傅,只要还在这儿干活就行。
刘根来刚走,四个街溜子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刘根来他们是发自骨子里畏惧。
以前只是因为刘根来心狠手辣,还蛮不讲理,现在又多了一个背景通天。
这样的狠人想收拾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人嘴短,刘根来下午巡逻到这儿的时候,那两个师傅还真来了,不但亲自示范,还手把手的教他们。
六个街溜子也都学的挺认真,就差拿个小本记着两个师傅都说了什么了。
刘根来也没管他们,还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晚上又是上夜校的时间,刘根来到的时候,阶梯教室前面几乎都坐满了,最后几排空空荡荡。
这是上节课的余温还没退下去?
迟文斌来的时候,刘根来主动把最外面的座位让给他了。
他实在是懒得跟这家伙争。
这家伙不光脸皮厚,还挺有韧劲儿,为了个破座位争来争去的,实在是不值当。
把座位让出来,就当是替他挡了那两铁锨的补偿吧!
刘根来可不是没有原则的人。
迟文斌有点得意,似乎是感觉自己胜利了,坐下来的时候,还给刘根来抓了一把瓜子。
不是普通瓜子,是西瓜子。
这玩意儿倒是挺新鲜,刘根来也就没跟他客气。
别说,这玩意儿味道还不错,就是嗑的时候有点费劲儿。
等上课的时候,老师在做自我介绍之前,先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马列基础。
刘根来不由的一愣,捅了捅正在剥西瓜子的迟文斌,“这课咱们不是上过了吗?咋换老师了?”
“你小子说啥胡话?这是第一次上这课。”迟文斌把剥好的西瓜子往嘴里一丢。
“不是,马哲不就是马列基础吗?”刘根来眨巴着两眼。
“谁跟你说马哲是马列基础?闹了半天,你是个文盲啊!”迟文斌给刘根来科普着,“马哲又叫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咱们上周二已经上过了。我猜应该是这个老师临时有事儿,跟马哲老师把课程调换了。”
真的假的?
你不是在忽悠我吧?
这一刻的刘根来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啥都不懂的文盲,整个世界仿佛一下都不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