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房屋聚拢着热度，让屋内的气温比起外面要高上不少。
黎倩捏着自己的衣摆，脸上带着窘迫。
“李阿姨，下个季度的房租，您看能不能再晚我几天？我现在手边的钱需要拿去进货，实在是周转不开。”
被叫做李阿姨的女人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小黎啊，不是阿姨说你，你这样不行的，每次交房租都往后拖时间，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阿姨也很难做的，阿姨也要靠这点房租过日子的。”
李阿姨的话让黎倩羞愧地低下头。
下个季度的房租她原本是有提前预留的，只是昨晚王向文和冉盼盼来闹一场，把她进来的水果全都毁掉，她不得不把钱留着去重新进货。
李阿姨看着黎倩这副小媳妇的样子，想着她自己带着孩子，心里一软。
“哎呀，这次就让你再晚一个星期，下个星期必须要给啊，不然你就带着你闺女搬出去。”
李阿姨松口，黎倩心里跟着放松下来，对这嘴硬心软的老太太充满感激。
“李阿姨，谢谢您，您放心，下个礼拜我一定给。”
李阿姨不太自然地撇开脸，嘟囔道：“也不知道我造的什么孽，遇上你们这样的租客，谁家像你们母女似的，次次拖欠房租的。”
老太太一边念叨着，一边转身往外走。
结果一转头，被突然出现在门口边的几人吓一跳。
“谁啊这是？你们干什么的啊？”李阿姨抚着自己的胸口提声问道。
黎焰看着这低矮破旧的房子，握成拳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他透过门口的老太太望着僵硬站在房间中的黎倩，眼圈不争气地泛红。
秦夭夭对着满脸警惕的老太太露出一个笑容，语调温和，“阿姨，我们是黎倩的亲人，这房子我们不租了，还欠您多少房租，您说一下，我们付给您。”
既然确定这就是黎焰的亲姐姐黎倩，那么他们就不可能再把人留在这里受苦。
这房子真是比他们h省县城的老房子还要矮小破旧。
要是自己刚过来时，住的是这种地方，可能第一时间就拔腿跑路了。
老太太有点懵，看着门口光鲜亮丽的几人，皱起眉头。
“亲人？你们说是亲人就是亲人？小黎，这些人你认识吗？”
黎倩在看到门口的黎焰时，整个人都差点傻掉。
难以置信地伸手捂住嘴，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
直到听到李阿姨的询问，才反应过来，重重地点几下头。
得到黎倩的回答，李阿姨脸上的戒备消失不见，板着脸对着秦夭夭摆摆手道：“这两天刚好到期，要是不续租的话，就赶紧搬走，别耽误我找新的租客。”
秦夭夭闻言，直接从自己的包里面掏出五百块钱，递到李阿姨的手里面。
“阿姨，这钱当我们补偿您的损失，另外，感谢您这些年对姐姐的照顾。”
被塞一手钱，李阿姨本想很有骨气地推拒的，结果视线一瞄，竟有四五张百元大钞，够得上他们家小半年生活费，神色立刻变得很慈祥。
“我也没照顾到小黎什么，那什么，你们既然是小黎的亲人，以后就好好帮衬小黎一把，她这些年自己带着个孩子，过得不容易。”
“我们明白。”
“既然你们亲人团聚，那我就不掺和了，我先回去了，小黎，你不着急，这个月可以慢慢搬。”
等把李阿姨送走，黎璟才有空好好观察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姑。
姑姑黎倩跟爸爸长得并不像，长相顶多算清秀，眉眼和脸型跟爷爷有些相似。
可能是这几年过得不太如意，三十来岁的年纪眼角竟然就有细小的皱纹。
她很瘦，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那双在身前不安交握的手也粗糙不已。
“姐。”
黎焰的一声姐，让强忍住情绪的黎倩未语泪先流。
余艺和小于在旁边看着情绪汹涌的姐弟认亲场面，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出。
秦夭夭从后面推黎焰一把，伸手拉住黎璟，“别站在门口，有话进屋再说。”
被秦夭夭推这一把，黎焰才缓过神来，迈步走进这逼仄的房间。
一米八几身高的他，一踏进屋内，就感觉脑袋马上就要碰到屋顶似的，让人觉得无端压抑。
狭窄的房间因为几人的进入瞬间就显得拥挤起来。
黎倩擦擦眼泪，想要招呼几人落座，才想起来屋里面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凳子。
她把平常吃饭用的两个小凳子和几个水果塑料篮筐摆放到秦夭夭几人面前，局促道：“家里凳子不够，你们……你们先将就坐一下。”
秦夭夭和黎璟眼疾手快地抢占掉两个凳子，剩下三个水果塑料篮筐给余艺、小于和黎焰三人。
余艺和小于注视着地上的水果篮筐，两人对视一眼。
这玩意儿能坐？
两人踌躇着，怎么都下不定决心往下坐，这玩意儿真的不会硌屁股吗？
黎焰压根儿没关注地上的东西，一把拉住黎倩的手臂，神情黯然，“姐，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
黎倩面容一僵，对上黎焰的视线，艰难地扯扯嘴角，“阿焰，看你过得好，姐姐就放心了。”
这回答黎焰明显不满意，红着眼眶道：“我过得好，那你呢？你跟召南呢？你不是说你过得很好吗？住在这样的地方，连房租都交不起，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过得很好？”
“我……”黎倩唇瓣嗫嚅着，说不出反驳的话。
黎璟跟秦夭夭端坐在小板凳上，母子俩津津有味地看戏。
可惜没有瓜子儿，不然他们好歹给磕一个。
“什么时候离婚的？”
相对无言半晌后，黎焰呼出口气，声音暗哑地问道。
黎倩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衣摆，低垂下头，“四年前。”
黎焰：“是王家负你吗？”
黎焰的话让黎倩脸上浮现一抹苦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王家也不过是顺势做出选择而已，谈不上负。”
“不算负吗？当初王志文跪在爸妈面前发誓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怎么承诺的？”
“可爸坐牢了，妈不在了。”黎倩回答道，抬眼看向黎焰，她眼中泛着泪光，“阿焰，听话，趁着还没人知道，你们赶紧回h省去，姐姐和召南在京城能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该现在回来。”
“不该现在回来，那我该什么时候回来？等到你和召南日子过不下去哪天不在了再回来吗？”
黎璟看着亲爹难得激动的样子，心里暗暗叹气。
上辈子亲爹到死都没回来，姑姑和表姐确实没有撑到爷爷被平反放出来。
上辈子，姐弟两人包括他亲妈，可能还包括他姨妈，没一个能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