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夭夭躺在床上睡了好几个小时，最后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睛，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
秦夭夭精神力恢复一些，已经不再有那么强烈的不适感，她抱着肚子小心的翻身起床，走到堂屋，没有看到黎焰的人影。
走出堂屋，站在屋檐下，才看到坐在厨房灶前发呆的黎焰，他半边脸上还浮现着五根鲜明的手指印。
“黎焰，饭煮好了吗？我饿了？”秦夭夭不客气地对厨房的黎焰扬声问道。
她睡着前，他就说煮饭，这么长时间，饭应该已经煮好了吧？
在灶前坐好几个小时的黎焰被秦夭夭的声音惊醒，他侧头看向站在屋檐下的秦夭夭，感觉她今天胆子变大不少。
以前秦夭夭是很怕他的，每次都躲着他，妈妈还在的时候，她就一直跟在妈妈身边，妈妈去世这一个来月，她也是能避着他就避着，从来不会主动跟他说话。
现在，她居然主动开口问他，黎焰盯着她看几秒，她脸上云淡风轻，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饭已经冷了，我要点火热一下。”
“哦，那你动作快点，我在堂屋的餐桌旁等你。”
秦夭夭自然地吩咐道，转身回堂屋的四方桌旁坐下，这长条的木凳坐着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可不舒服也只能忍着，现在就这个条件。
很快，黎焰就端着两个粗瓷碗过来，碗里盛着青菜粥，因为再次加热的缘故，颜色不是很好看。把青菜粥放下，黎焰又回厨房拿筷子和泡菜。
秦夭夭注视着眼前的粥和菜，感觉有些难以下咽，昨天她还是召唤界的秦家大小姐，各种美味珍馐任她挑选，今天就沦落到喝稀饭和吃泡菜的地步，说出去都让人觉得心酸。
可肚子实在太饿，只能先填饱肚子再说，端起碗，秦夭夭快速把碗里的粥喝完，桌子上的泡菜她半点没动。
喝完粥，感觉胃里不再有那种烧灼感，秦夭夭才看向也快速吃完的黎焰，正好，黎焰也看向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你有话想跟我说？”秦夭夭率先开口。
黎焰感觉今天的秦夭夭很违和，但不重要，等他把话说完，放她离开，她违和不违和也跟自己不再相关。
“秦夭夭，我想把这个院子卖掉，”黎焰注视着秦夭夭的眼睛，顿了顿，继续道，“等卖到钱，你去医院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然后拿着剩下的钱就走吧。”
秦夭夭：“……”
等等，这人什么意思？把院子卖掉，让她去打掉孩子？这孩子都五个多月，会动了，他让她去打掉，然后再拿着钱离开，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黎焰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考虑，继续说道：“我们本来就是个错误，你没必要再跟着我受苦，你年轻，长得漂亮，没有这个孩子，还可以过很好的生活。
说不定到时候你爸气头过去，还会把你接回秦家，继续过你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生活……”
“停。”秦夭夭打断他，实在不想再听他说。
她站起身，走到黎焰的身边，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肚子里面的孩子仿佛也明白她的意图一般，配合的在黎焰的手掌覆上来时轻轻踢了两下。
感觉到手底下的震动，黎焰的手像被烫到似的，悠然回缩，脸色变得苍白。
秦夭夭半点不可怜他，反而扬扬下巴，“来，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黎焰被她的视线盯得垂下头，收在身侧的手微颤着握紧，他跟秦夭夭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过，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已经会动了。
可会动又怎么样？到时候他出生，有个疯掉的爸爸，坐牢的爷爷还有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妈，他怎么活？靠什么活？还不如不要来到这个世界。
心里的烦躁感不受控制地升起，黎焰眼底变得阴郁，努力定定神，他艰难开口。
“我说，等把房子卖掉，拿到钱就去医院把他打掉，然后……”
“啪。”
黎焰脑袋歪向一侧，嘴里的话也随之被打断，嘴里有铁锈味蔓延。
秦夭夭竟然打他？黎焰不可置信地抬头，心里的烦躁感都被压下去了。
秦夭夭甩甩自己被打疼的手，她这一巴掌可不比上午那一巴掌轻，黎焰的脸很快就浮肿起来，现在两边脸都顶着五根手指印，还挺对称。
“还说不说了？”
“……”黎焰沉默，再说是不是还要挨巴掌？
秦夭夭拉过来他旁边的长凳坐下，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努力把自己的气势堆起来。
“首先，房子不能卖，这是我们的容身之所；其次，孩子已经五个多月，已经成型有意识，现在去打掉他跟谋杀没有区别，所以我不会打掉他。”
宣布完这两点，秦夭夭继续道：“我知道我们现在的生活捉襟见肘，但这都不是问题，我们这么大两个人有手有脚的，没钱就想办法去挣，没必要用无辜的生命去填。”
黎焰听她这样讲，忍不住想勾唇，结果嘴角一动就疼得他想抽气，他提起的嘴角又放下去，“秦夭夭，我有精神病，我随时会像今天一样发病，我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出去挣钱，我甚至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有病就治，治好不就可以正常生活和挣钱了。”
黎焰：“我是精神病，治不好的，我迟早会疯掉。”
在京城的时候，从小到大他爸妈给他找了多少国内外的专家，结果都没办法，现在他们在这个小县城，要什么没什么，拿什么治？怎么治？
要不是亲自试过，他表情这么坚定，秦夭夭可能都信了他的话。
她注视着他泛红的眼睛，他像是被关在牢笼里面的困兽，不甘、嘶吼、挣扎，最后都变成绝望，连挣扎的力气都不再有。
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黎焰，我在大学兼修过心理学，你的病其实更多是心理上引起的，这病我能治。”秦夭夭张口胡诌道。
黎焰听得忍不住笑出声，“秦夭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能治我的病？国内外那么多专家都无能为力，你说你兼修过几天心理学，就能治好我？”
视线落到她红肿的额头上，她该不会也摔傻了吧？
秦夭夭倨傲地抬抬下巴，“不然呢？你以为你今天上午发疯，追着黎情和张辉砍，是谁制止的你？是谁把你从混乱中拉出来的？是我！我说我行，我就一定行，你只需要配合我就好。”
黎焰眼中的嘲讽戛然而止，愣愣看着秦夭夭，他今天发病的时候追着黎情和张辉砍？他已经没有理智到开始要杀人了吗？
“黎焰，你最坏也就是疯掉，为什么不相信我一把呢？万一赌赢了，你的房子保住了，孩子保住了，你自己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好吗？”
她的话明明就在耳边，却又像远在天边，空灵的声音里充满着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