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跟我往右侧冲!”张仲熊大喊一声,手提厚背薄刃雁翎刀,率先朝着右侧山坡冲去。
他的身影在火光中穿梭,每一刀都带着凌厉的气势,砍倒了几个冲在前面的方腊军士兵。
士兵们在张仲熊的鼓舞下,也纷纷鼓起勇气,跟在他身后朝着右侧山坡冲去。
然而,方腊军的伏兵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将他们死死拦住。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激烈的混战之中。
折可大见此情景,心中暗叫不好。
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抵挡着从后面追上来的方腊军,一边朝着张仲熊的方向喊道:“仲熊,不要恋战,尽快突围!”
“阿弥陀佛,贵客来得正好。”
密林之中,各种阴影里突然站起无数人影,个个披着白色法衣,手拿兵刃。
潘文得站在山坡上,黑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手里把玩着个黑陶罐子,罐口的引信正冒着青烟。
“快!放箭!”折可大的吼声刚落,宋军的箭雨已射了出去,尤其是折可大自己的弓箭,瞄准了潘文得手中的罐子!
但摩尼教徒们早有准备,举起浸过水的厚麻布蒙在藤盾上,箭矢穿透麻布的闷响此起彼伏,却没伤到几个人。
张仲熊的前队已经冲上小坡,只是迎面就撞上十几个持长刀的教徒。
他手弩连射,三名教徒应声倒地,却见更多人从林中里涌出来,手里的兵器五花八门——有锄头,有镰刀,还有人举着削尖的竹篙。
“往左边!”张仲熊劈开迎面砍来的长刀,忽然发现不对。
这些教徒看似慌乱,却在有意无意地将他们往山坳深处引。
左侧的帐篷后面隐约闪着金属光泽,像是……铁罐子!
“退回来!”折可大嘶吼着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惨叫。最后冲上山坡的二十名宋军突然倒在地上,喉咙里插着细如牛毛的毒针,那些看似无害的灌木丛里,藏着吹箭筒。
折可大的后队正被堵在夹道口。
摩尼教徒们从两侧的山坡上推下滚木,山道瞬间被堵死,火把照亮一张张狂热的脸,有人嘴里念着 “明王出世”,抱着陶罐就往宋军阵里冲。
“放箭拦着!”折可大挥刀劈碎一个飞过来的陶罐,陶片划破脸颊,火辣辣地疼。
落地的灰色粉末,被火一烧,燃起绚丽的烟花!
他看见张仲熊的前队被困在前面小道之间,两边山上落下不少油侵的藤球。
“轰!”
第一个铁罐子在宋军队列中炸开。
泥土混着碎石飞溅,三名士兵的甲胄顿时像纸糊的一样被撕开,断臂和残肢雨点般落在周围人的身上。
有人吓得瘫坐在地,立刻被后面的同伴踩成肉泥。
潘文得站在山坡之上哈哈大笑,他又点燃一个陶罐,朝着折可大的方向扔来:“宋狗尝尝这个!”
折可大翻身躲到石碾后面,陶罐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炸开,冲击波掀飞了石碾的盖子,碎石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他看见张仲熊正被五个教徒围攻,左臂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却依旧死死咬着一个教徒的耳朵。
“张公子!”折可大张弓搭箭,穿透了那教徒的咽喉。
张仲熊趁机挣脱,踉跄着跑到他身边,嘴里吐着带血的唾沫:“都监,我们中计了!”
山坳两侧的山坡上突然滚下无数火球,落地后燃起熊熊大火,将宋军的退路彻底封死。
摩尼教徒们举着刀从火墙后走出。
“杀出去!”折可大挥刀劈开迎面而来的火球,火星溅在他的甲胄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
他带着残兵冲向右侧的山崖,那里的火势似乎弱些。
但潘文得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举起手中的令旗,崖壁上突然滚下巨石,砸得宋军哭爹喊娘。
更可怕的是那些轰天雷,被教徒们从高处扔下来,在人群中炸开。
张仲熊突然扑倒折可大,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砸在后面的士兵身上,顿时脑浆迸裂。
“这边!”他拽着折可大钻进一个狭窄的石缝,躲过了滚石。
“你先走!”折可大推了张仲熊一把,转身挥刀砍向追来的教徒。
刀锋劈开第一个教徒的法衣,露出里面的甲片,原来这些看似孱弱的教徒,竟个个在法衣内缝着内衬甲片!
“都监!”张仲熊在暗道里嘶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折可大被教徒包围。
他看见潘文得举起一个更大的陶罐,引信烧得只剩下最后一寸。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整个山坳都在摇晃。
张仲熊被气浪掀倒在暗道里,口鼻里全是血腥味和硫磺味。
他挣扎着爬起来,回头望去,只见火光冲天,折可大刚才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大坑。
“走啊!”身后传来折可大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张仲熊回头,看见折可大拄着断刀推开两具尸体,虽然半边身子都被烧伤,甲胄成了焦黑的破片。
两人跌跌撞撞地在山道间穿行,身后的喊杀声和爆炸声渐渐远去。
当他们终于跑出小道,来到青嶂山的另一侧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折可大瘫坐在地上,看着山坳方向依旧燃烧的火光,突然咳出一口血。
他想起那些被留在里面的西军兵卒,这些乃是一路从西北跟着自己跑来这里,更是自己麾下的精兵!
想起他们出发前还在讨论打完这仗回家娶媳妇,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张仲熊撕下衣角帮他包扎伤口,手指触到折可大背后的箭伤,那里还插着半截箭杆。
“都监,我们……”
“别说了。”折可大摆摆手,“回去告诉张宣抚,吕师囊不好惹。”
山风吹过,带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
远处的山坳里,摩尼教徒们正在唱经,歌声在山谷间回荡,像是在为死去的人超度,又像是在庆祝一场血腥的胜利。
折可大握紧手中的断刀,刀面上的血迹正在凝固,映出他苍白而绝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