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下,已然化作一片修罗场,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不管是官军还是摩尼教徒,此时皆无分别地躺在那里,仿佛失去了生前的阵营与身份。
他们或扭曲着身体,或双目圆睁,肢体残缺不全,鲜血将土地染得一片殷红。
而后续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双方的士兵在这片充满血腥与死亡的战场上往来冲杀,对地上的尸体视若无睹,任由脚步无情地踩踏而过。
官军方面,由于正处于激烈的守城防御战中,每一名士兵都被紧紧牵制在岗位上,与摩尼教的进攻者殊死搏斗,根本无暇顾及收尸。
此刻哪怕稍有松懈,敌军便可能趁虚而入,攻破城门,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的遗体暴露在这残酷的战场上。
而摩尼教的吕师囊,一心只想着尽快攻破苏州城。
在他眼中,那些死去的教徒不过是达成目的的代价。
此刻的他,心急如焚,满心都是如何调整攻城策略,加大攻势,根本无心去处理这些尸体。
在吕师囊的心中,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只有胜利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死者,只能等战后再做考虑。
就这样,苏州城下的尸体越积越多,在战火的映照下,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一场攻城战,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打了两个时辰。
双方杀得难解难分,城墙上与城墙下,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从未间断。
正午时分,烈日高悬,天气酷热难耐。
阳光无情地烘烤着大地,也炙烤着每一个参与战斗的士兵。
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但没有人敢有丝毫懈怠。
吕师囊这边刚要鸣金收兵,让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稍作休整,就听后营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犹如闷雷滚动。
“大人,官军援军已至!”一名斥候快马加鞭地赶来,气喘吁吁地向吕师囊报告。
吕师囊脸色骤变,心中暗叫不好。
原本以为凭借己方的兵力,在宋清援军赶到之前拿下苏州城并非难事,却没想到攻城战如此胶着,耗费了大量时间,如今援军又在这关键时刻赶到。
他迅速转身,看向后方扬起的漫天尘土,心中快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三千人而已,宰了他们!”吕师囊当机立断,大声下达指令,两面受敌的困境他可一点也不喜欢!
芒砀营的这三千人,可都是从各种残酷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老兵油子。
他们的来历颇为复杂,其中既有行走江湖、刀口舔血的江湖汉子。
这些人在江湖中历经风雨,或为了行侠仗义,或为了生计闯荡,个个都练就了一身不凡的武艺和过人的胆识。
还有原本东京禁军的士卒。他们曾是接受过严格且系统的训练,无论是战斗技巧还是纪律性,都有着较高的水准。
更有新近收编的被打散的西军溃军。
虽说他们战败被打散,失了主将,但在西军的经历让他们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这些经验在战场上往往能成为决定生死的关键因素。
平日里说他们以一敌百,那确实是有些夸张了。
然而,真到了战场上,凭借着他们丰富的战斗经验、娴熟的战斗技巧以及默契的配合,以一打三还是绰绰有余的。
“杀!”芒砀营的将士们如猛虎下山般,呐喊着朝着摩尼教的后营冲去。
烈日下,他们的兵刃闪烁着寒光,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别留手!杀过去!”宋清振臂高呼,鼓舞着士气,“进了城,老子放你们三天自在!”
“老子都没在苏州快活过,这般逆贼凭什么!”一个身形壮硕的江湖汉子模样的士兵怒吼着,手中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
芒砀营的三千将士,人人都见识过苏州的繁华,可是之前被各自主官约束,没法玩的畅快,此时此刻,听见宋清这么一嗓子,哪里还憋的住,直接如同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冲入了摩尼教的后营。
摩尼教的士兵们原本正在专心攻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背后袭击,顿时阵脚大乱。
芒砀营的将士们抓住时机,左突右冲,刀光剑影闪烁之间,摩尼教后营顿时喊杀声、惨叫声交织成一片。
而此时,苏州城墙上的官军看到援军赶到,士气大振。
吊楼之上,吕师囊将战场局势看得仔细。他深知芒砀营这三千老兵来者不善,若是强行阻拦,自己的军队在前后夹击之下恐怕损失惨重。
略一思索,他当机立断,下令道:“让开道路,放其进城!”
随着令旗摇动,下面的军将立刻得令,各自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原本阻拦芒砀营的摩尼教士兵纷纷向两侧散开,让出了一条通往苏州城的道路。
然而,出乎吕师囊意料的是,芒砀营并不领情。
只见他们阵内响起一声呼啸,随即转身,并未朝着苏州城方向前进,而是斜着朝着一旁跑了出去。
“大人,他们到时候切莫入城!”
宋清原本也想冲进去,但是令到嘴边,想起了黄文炳的话。
“大人,你手下只有三千余人,官职更是低微,入了城,你是听守将的军令?还是听知州的政令?或者朱勔的调令?与其身陷三方都不讨好,不如身在局外,待价而沽!”
吕师囊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忖:这芒砀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放他们进城,本想着让他们与城内守军会合后,再一举围歼,来个瓮中捉鳖。
可如今他们却不按常理出牌,避开进城之路,这无疑让局势变得有点复杂。
“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吕师囊咬了咬牙,下达新的指令,“传令下去,前营继续攻城,不得松懈!后营分出一部分兵力,紧盯芒砀营,若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汇报!若无异动,便步步蚕食,将其吃干抹净!”
“这宋清,也是成了滑溜溜的泥鳅!”
得了喘息之机的朱汝贤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停在摩尼教身后的宋清部卒,眉头微微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