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金砖地面上弥漫成诡异的雾。皇帝斜倚在龙椅上,明黄的帐幔垂落,遮住他半边枯槁的脸,唯有声音透过纱幔传来,像生锈的铁片刮过青石:\"辰王,十日之内,行宫别院要起,四十九童男童女要齐。\"
辰王韩奕单膝跪地,玄色蟒袍在烛火下泛着油光。他叩首时,玉冠上的明珠撞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儿臣遵旨。\"
\"做得好,这皇位便是你的。\" 皇帝的手指在扶手上轻叩,金镶玉的龙纹被摩挲得发亮,\"传旨,捉拿谋逆太子,国政暂交辰王。秦逸、陵希,护朕寝宫。\"
秦逸和陵希这两位新晋的禁军统领,忙从阴影里走出,甲胄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檐角的夜鹭。辰王眼角的余光扫过他们腰间的虎头令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 这两人原是宣王旧部,如今却成了父皇的新宠,世事当真可笑。
\"谢父皇隆恩!\" 他再次叩首,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地砖缝隙里未干的血迹。那是今早柯太傅抗旨时,被侍卫拖出去留下的。
待皇帝被内侍搀扶着退入后殿,辰王才缓缓起身。肖睿渝紧随其后踏出大殿,望着朝阳下金碧辉煌的重檐,忽然低声道:\"殿下,宣王的冤屈,总算要昭雪了。\"
辰王抚摸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宣王临终前塞给他的,玉面上刻着 \"清君侧\" 三个字。\"顾云芷手里的书信,很快就会变成废纸。\" 他的声音冷得像殿角的寒冰,\"等本宫登基,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顾家。\"
肖睿渝望着远处红墙下巡逻的禁军,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他仿佛已经看见顾氏满门的鲜血,染红了这条通往皇权巅峰的路。
顾云夕正坐在柯太傅府的偏院,指尖捻着枚刚剥好的莲子。窗外的石榴树开得正艳,朱红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谁泼翻了胭脂盒。忽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说:\"二小姐,宫里出事了!\"
\"慢慢说。\" 顾云夕将莲子投入白瓷碗,碧波荡漾间,映出她平静的脸。
\"柯太傅...... 柯太傅因抗旨被抓了!\" 管家的声音带着哭腔,\"陛下下旨,废除丞相制,建内阁,肖硕任首辅。还说...... 还说太子谋逆,要辰王主理朝政!\"
顾云夕手中的银簪 \"当啷\" 落在碗里。她想起三日前云芷派人送来的密信,说辰王勾结肖硕,意图谋反。当时她还觉得姐姐太过谨慎,如今看来,这场风暴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还有...... 还有更可怕的。\" 管家抹着眼泪,\"陛下要辰王十日之内建行宫别院,还要征集四十九个五岁到十岁的童男童女,说是要炼仙丹。月底前送不到京城,就要连坐邻里......\"
\"炼仙丹?\" 顾云夕猛地站起,莲羹泼在裙摆上也浑然不觉。她想起幼时在史书上看到的记载,秦始皇为求长生,也曾掳掠童男童女,最终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韩氏皇族,是真的疯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叩门声。暗卫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月洞门:\"二小姐,辰王派禁军搜查全城,说是要捉拿您和太子。\"
顾云夕走到窗前,望着街上匆匆跑过的禁军。他们手中的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照亮百姓们惊恐的脸。\"看来,辰王是急着斩草除根了。\" 她转身时,眼底已没了半分慌乱,\"你去通知暗卫,入夜后从南门出,到行宫别院附近散播消息。\"
\"散播什么?\" 暗卫低声问。
\"就说韩氏暴政,堪比秦二世。\" 顾云夕的声音斩钉截铁,\"把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故事,讲给那些被征召去建别院的百姓听。告诉他们,与其等着被活活累死,不如......\" 她做了个挥剑的手势,\"反了!\"
暗卫浑身一震,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素白的脸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决绝。\"可是二小姐,我们是顾家暗卫......\"
\"正因我们是顾家人,才不能看着百姓被如此作践。\" 顾云夕打断他,指尖在窗台上划出深深的痕,\"祖父当年说过,顾家世代护民,若皇权腐朽,便该替天行道。\"
暗卫不再迟疑,单膝跪地:\"属下遵命!\"
城南的宅院藏在一片老槐树林里,太子韩瑾正坐在窗前喝茶。茶盏是普通的粗瓷碗,茶叶是最次的雨前茶,可他却喝得格外认真 —— 这是他被废黜太子之位后,难得的安稳日子。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了。\" 小德子掀帘而入,脸上带着惊慌,\"陛下让秦逸去迎辰王入宫,还下旨说...... 说您谋逆,要捉拿您归案!\"
\"哐当\" 一声,茶碗摔在地上,褐色的茶水溅湿了太子的锦袍。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墙上才稳住身形:\"你说什么?父皇...... 父皇真的这么说?\"
\"是真的,街上都传开了。\" 小德子跪在地上,捡起碎片的手不停颤抖,\"还有...... 柯太傅因抗旨被抓,肖硕成了内阁首辅。陛下还让辰王十日之内建行宫别院,征集童男童女炼仙丹......\"
太子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花白的头发里。他想起昨日还在御书房陪父皇下棋,那时父皇还笑着说他有治国之才;想起幼时父皇把他架在肩头,在御花园里追蝴蝶;想起...... 太多太多,如今都成了刺向心口的刀。
\"他疯了...... 他真的疯了......\" 太子喃喃自语,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父皇追求长生的棋子,如今这颗棋子没用了,便被毫不犹豫地弃掉。
\"殿下,您别这样......\" 小德子哽咽着,\"或许这只是陛下的权宜之计,等平息了乱事,他还会记起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