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哥,得下车呀!”
臭虫臭虫手在车斗板上抓来抓去,眼神往两侧树林扫一下就慌慌缩回来,棉袄领口被他揪得变了形。
“他妈的,下不去,下去就是死。”
张涵拽着枪,他半蹲着只敢探点脸出车斗,扫一眼就缩回来,风雪里能看见树林边晃着黑影。
“公路上光溜得只剩雪和冰,连个雪堆都没,你蹲下都能被流弹刮着!两边的东西正往这边挪,跳下去腿都得被卸了!”
车顶的雨布已经被拽到车斗里,风雪直往三人衣领里灌,张涵的军服后背湿了一大片,冻得硬邦邦的。
车外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闷响,是个跳车救人的民兵,脚还没踩稳,腿上就中了流弹,整个人往前扑着摔在雪地里,裤管从膝盖往下瞬间红透
“老陈!”有人喊着冲过去拽他,刚要抓住老陈的胳膊,突然抬头。
左边树林里窜出个影子,正往这边跑。
是个感染者,怀里抱的56式步枪沾着泥雪,脸半边冻得硬邦邦的,有几道深裂口,没流血,只剩发白的冻痂,眼窝凹进去,眼皮耷拉着,跑起来身子往一侧倾,却没直扑,而是左右横移着往前冲,肩膀时不时往两侧偏,像是在躲可能射来的子弹。
“操他妈的。”民兵立马松了老陈的胳膊,端着枪往后退半步,枪口抖着对准感染者。
手指刚扣下扳机,“砰”的一声,子弹打在感染者脚边的雪地里。
感染者没停,还是左右晃着跑,离他只剩十米远时,民兵手更抖了,几乎没瞄准就又扣扳机。
这次打在感染者的下腹部,“噗”的一声,烂迷彩服瞬间洇出片黑渍,黑乎乎的血顺着衣摆往下滴,落在雪地上凝成小团。
可它跟没事人似的,步子没慢半分。
“操!操!”民兵慌了,退得更快,脚底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响。
感染者离他只剩七八米,他几乎是胡乱扣扳机,“砰砰”两声,子弹全没了影。
本就没经过系统化训练,移动射击更是抓瞎。
按民兵守则上写的,入伍得先练三周队列和基础动作,再用半个月磨瞄准,最后至少打五十发实弹适应后坐力,可现在仗打得这么急,守则早成了压箱底的废纸。
合众国到处缺人,前哨站的兵死一个少一个,他十天前刚从县城被拉来,跟着队伍出发前,只在空地上打了十五发子弹。
班长在旁边喊“扣扳机”,他就扣,连准星要不要对齐目标都没问明白,更别提什么射击精度、预判移动轨迹了。
感染者趁机加快速度,黑血顺着肚子往下淌,在雪地上拖出道断断续续的痕迹。
离民兵只剩三米远时,它突然往左边猛闪,躲开民兵可能的射击,接着往前一扑,双手抓着步枪横过来,枪托朝着民兵的胸口就砸。
民兵想往后躲,可手抖得快握不住枪,枪身还抵着肩窝,动作慢了半拍。
枪托“咚”地撞在他棉袄上,力道顺着胸口往四肢窜。
他双脚瞬间离地,整个人往后摔出去两米多远,后背砸在雪地上,疼得他半天喘不过气。
步枪“哐当”掉在一边,滑出去半米远。
感染者跟着扑上来,膝盖压在民兵的胸口,没等民兵挣扎着推搡,感染者又举起枪托,朝着他的面门砸下去,“咚”的闷响中。
“奶奶的。”张涵下意识缩回车斗内,刚才那一幕太吓人了。
民兵的鼻子直接被砸凹进去,黑红色的血顺着鼻孔往外涌;眼珠子凸出来大半,挂在眼眶边,连带着血丝往下垂,嘴里的牙掉了不知道多少颗。
“上士,我们得反击!”赵承宇全身都在抖,却还是往前凑了凑,“这些民兵死完了,下一个就是我们!”
“我知道!”张涵抹了把脸上的雪,强撑着稳住身子,又探出头往外面看。
余光突然瞥见左边树林里涌出来一片黑影。
十多只感染者,手里攥着菜刀、钢管,有只还把断了柄的斧头绑在木棍上,斧刃沾着的血冻得发亮,踩着雪往公路这边跑,越来越近。
“右边!右边也有!”臭虫刚把脑袋探出去,没看两秒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车斗里,手在雪里抓着乱晃,“跟左边一样多!都拿刀!离公路没多远了!”
张涵顺着他的目光往右边坡地扫,果然是十多只感染者,举着刀的胳膊在风雪里晃着,有的还在互相推搡,想抢在前头。
离公路只剩二十多米,再往前跑几步就能冲过来。
远处的枪声突然密了。
不再是零星的点射,而是“突突突”的扫射。
“嗖嗖”的子弹声贴着车斗过,前面车厢里突然传来“噗”的闷响。
副驾驶的民兵身子猛地一歪,头往车窗边靠去。
子弹从他脖子左侧穿进去,又从右侧打穿,鲜血瞬间喷溅出来,溅在驾驶员的脸上、额头上,还有大半糊在方向盘上,顺着塑料纹路往下流。
驾驶员被烫似的猛地闭眼,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满手的血混着雪水,又凉又黏,腥味直冲鼻腔。
睁开眼,视线里全是红,慌得他手都在抖,第一反应是摸向点火开关,想拧钥匙发动汽车逃出去,可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钥匙,余光就瞥见副驾驶的民兵还在动。
那人捂着脖子,指缝里的血像断了线的珠子往外涌,嘴里“呵呵”地出气,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响,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满是求活的劲。
驾驶员的动作顿住了,咬了咬牙,一把推开车门,雪灌进驾驶室的瞬间,又赶紧缩回手,扯下自己棉袄里的棉絮。
没管沾在棉絮上的血,直接往民兵的脖子上按。
“按住!别松手!”他喊着,另一只手刚把棉絮按上去,就被血浸透了,黑红色的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落在脚垫上。
远处的扫射还在继续,子弹打在路边的护栏上“叮当”响。
驾驶员抬头往车外看了眼,营救的民兵还在往车边拖人,离得不远,可他不敢喊。
怕一开口,子弹就会打过来。
只能低头死死按着民兵的脖子:“撑住!再撑会儿!”可他知道没用,那血根本止不住,棉絮换了两团,还是往外渗,民兵的手已经开始发凉,按在他胳膊上的力气越来越小。
“是树林深处的感染者!在压制!”张涵在车斗里看得真切,骂了句,收回目光赶紧端起枪,瞄准左边冲得最前的感染者。
副驾驶那民兵是大动脉中弹,没救了,就算现场有大医院都来不及,子弹造成的空腔早把脖子里的肌肉、气管全毁了。
“砰”的一声,那感染者往前踉跄了两步,没倒,反而跑得更急。
张涵没停,继续点射,弹壳一发发从枪膛里弹出来,落在车斗内的雪地上,很快积起一小堆。
这些拿刀的感染者目标很明确,大部分往抛锚的两辆车冲,想把里面受伤的民兵和没跑远的救兵围起来。
只有两三只往剩余的三辆车这边挪,时不时挥着刀挑衅,想引车里面的人露头。
稍远处的步枪火力更狠了,子弹专往车斗和第三辆车的车窗扫,不让人有机会探头反击。
“他妈的是有计划的!”张涵又开了一枪,这次打中了个感染者的肩膀,那东西只是顿了顿,就继续往前冲,“先吞掉被困的,再慢慢收拾我们!”
灾难才爆发一个月,这些玩意的智商怎么就跟疯长似的?
早前刚出现的时候,顶多是偷袭,见人就扑;现在倒好,连“围点打援”这招都摸透了,专门盯着抛锚的两辆车咬,引着民兵出来救,再让远处的枪手捡便宜。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兵种划分,哪是乱冲?
分明是按用处来的!拿刀的那些,不管身上有没有伤,都跟不要命似的往车边扑,像极了古代战场上的步兵,拼的就是人多,耗也要把人耗死。
而远处拿枪的,躲在树林里不露头,子弹专挑驾驶室、车斗这些能藏人的地方扫,活脱脱就是古代的弓箭手,靠距离压着打,不让近战的同伴吃亏。
要知道这些可都不是什么特殊感染者,就算有特感也是极少数,大多都是最普通的低阶个体,居然能把配合玩到这份上。
张涵胆战心惊的又扣下扳机,这次打在个拿刀感染者的膝盖上,那东西“扑通”跪倒在雪地里,却还想往前爬。
他越想越后怕:现在就会围点打援、分兵种,等这些玩意哪天摸透了坦克怎么开、火炮怎么用,那战争局势还能看吗?
高层肯定也清楚这风险,却一直跟底下人说“高科技需要操作,它们学不会”,可万一呢?
万一有感染者开了窍,教它们怎么按按钮、怎么瞄准,这些玩意根本不需要懂原理,只要掌握简单的操作和启动,就能把重武器变成杀器。
“以前还能凭着枪多压它们一头,现在倒好,它们学会躲着打、分着打了!”赵承宇心疼地捧起地上的弹壳,“再这么耗下去,咱们这点子弹,迟早被它们熬干!”
车下的局势也急剧恶化,生死关头,原本挂在嘴边的友情、乡情全成了空话。
营救的民兵开始往四处溃散,短短一分钟里,七八个人倒在雪地里没再起来。
有的被远处的流弹打穿胸口,血顺着雪缝往地下渗;有的刚弯腰扶人,就被冲上来的感染者用刀劈中肩膀,惨叫着倒在地上,很快被围上来的感染者淹没。
苏东晕乎乎的,半边脸还沾着雪和血,被两个民兵架着胳膊往第三辆车跑。
后方的惨叫一声比一声近,却连回头看的力气都没有。他只知道,再慢一步,就会跟那些倒下的人一样。
原本三十多个人的队伍,现在能剩下二十个都算侥幸。
几个没来得及跑的营救民兵,已经被逼得跟感染者肉搏。
有个民兵子弹打光了,情急之下抱着感染者的腰,想把人往雪地里摔,却没注意身后还有两个拿刀的,两把菜刀同时劈在他背上,棉袄瞬间被劈烂,血混着棉絮溅出来,落在雪地上很快冻硬。
一对一都难有胜算,更别说被三四个感染者围着。
有个年轻的民兵被按在雪地里,胳膊被感染者踩住,他想挣扎,却看着菜刀朝着自己的脖子砍下来,眼睛瞪得溜圆,嘴里还在喊“救我”,声音却被风雪和惨叫声盖过。
雪地上的血越来越多,黑红色的血渍冻了一层又一层。
“一群乌合之众!”张涵拿着弹匣往枪上怼,“咔嗒”一声卡紧,这已是他换的第三个弹匣。
臭虫蹲在旁边帮忙压着最后十发子弹,塞得急了,子弹“哐当”掉在雪地上,他赶紧捡起来在身上擦了擦:“张哥!你悠着点打!这子弹跟命似的,打一颗少一颗,等打完了,咱们仨就只能在这儿喂它们!”
“我他妈知道!”张涵回头,气急败坏地吼了句,又快速探头往车下扫了眼,一个民兵刚爬起来,就被感染者一刀抹了脖子,他骂了句,又把枪架在车斗边:“但不压着点,底下的人全死光了,咱们跑个屁!到时候就剩咱们仨,被这群玩意围着啃,你乐意?”
赵承宇拿着刺刀,紧紧盯着车斗周围道:“实在不行就想办法逼前面的驾驶员开车,先跑了再说!”
“你能想到的,我是瞎了没看见?”张涵一边开枪,一边接着吼,“就咱们一辆车跑,目标比他妈篝火还显眼!后面一路上谁知道藏着多少感染者?没了其他车吸引注意力,咱们迟早栽在哪个沟里,连骨头都剩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