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冲霄,虚浮的正气长河一瞬间被撕了个粉碎。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一众术士仙苗呆愣当场,一个个无比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正气长河的威力他们非常清楚的,虽然压制不住他们的修为,却死死压制住了他们的手段。
一身术法手段被封,即便是山门长老来此,也讨不到好处。
此时,却被一个看起来煞气入体,毫无修为的乞儿,用一腔剑意撕了个粉碎!
与此同时,有人注意到了老蒯手中木棍之上的煞气,那望上一眼便刺的人双目生疼的剑煞,让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煞气...!”
术士收阴练煞,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如此纯粹和锐利的煞气,即便是一众山门世家出身的术士仙苗,也是闻所未闻。
一众人看向老蒯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恐怖的怪物一般。
煞气入体,本就痛苦无比,如此锐利的煞气,竟然没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
这是何等恐怖的意志?!
如此锐利的剑意和煞气,惊动的不只是广场之上的术士仙苗,还有远在百里之外,控制着一支军队的陈年。
那冲霄的剑意,他目光从陷入幻境的军队身上,转向了留方书院。
“蒯世荆?他怎么会在留方书院?!”
剑煞那独特的性质,让陈年瞬间就认出了那汉子的身份。
“如此剑意,他快成了?!”
“可他为什么会跟留方书院对上?!”
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竟然对上了?!
陈年转头看向眼前的朝廷大军,眸光闪动了一下,右手一挥,书卷附体,太微小童脱体而出,腾空向着留方书院而去。
而他本人,则是留在原地,维持着控制朝廷的大军幻术。
这支朝廷大军出现的极其突然,天亮时分,他本欲直接去留方书院见一见那夫子。
却突然感受到一股自西北方向而来的兵戈杀伐之气,矛头直指留方山。
所以他直接调转了方向,利用幻术,将这军队控制在了原地。
调令是两天前的一个夜里突然下来的,具体缘由甚至连军中将领都不知晓。
“围而不攻,静待山内信号,留方山内部果然有问题。”
书院广场之上。
一众术士仙苗看着面露痛苦之色的蒯世荆,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留方山的正气之法,那可是诸多山门世家公认的,夫子成仙的根本。
别说将那正气长河撕裂,就算只是撕出个口子,也非是一般等闲手段。
如此说来,眼前这如同乞儿一般的汉子身上的功法...
身受重伤,深陷重围,此时的蒯世荆,一众术士仙苗眼中,无异于手持重金行走于闹市的三岁小儿。
原本向夫子讨巧的心思,瞬间变成了贪婪。
另一边,冲霄剑意撕开正气长河,蒯世荆并未停手,自身的伤势,他比谁都清楚。
剑煞的侵蚀之下,他最多只能坚持半炷香时间,那书生的身体,也撑不了许久。
若是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冲到那祭坛之前,等待两人的,只有死路一条。
在一众术士仙苗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便忍受着强行催动体内剑煞带来的巨大痛苦,以棍代剑,毫不留情的一剑斩出。
木棍毕竟是木棍,那锋锐无双的冲霄剑意与剑煞相合,落在这木棍之上,也只能止步于身前三尺。
但对蒯世荆来说,三尺,已经够了!
“走!”
痛苦的嘶吼声中,蒯世荆一步跨出,锐利剑意直扑四方,逼得周身书生士子,不由举步后退,就连人群之中的术士仙苗的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三尺锋芒,硬生生的在堪称拥挤的这广场之上,划下了一个半径丈余的空地。
丈余的空地,虽然增加了移动的空间,但对身处中央的两个踉跄身影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正气长河崩碎,压制之力骤减,没了在夫子面前误伤学子的顾虑。
只是一瞬间,便见数道流光自人群之中飞出,目标直指处于空地正中的两人。
“书生,抓紧!”
一声夹杂着痛苦的沉喝之下,蒯世荆手中的木棍挂出一个清亮的圆弧。
剑煞盈空,凝而不散,将两人护在其中。
蒯世荆左手抓住书生仅存的胳膊,脚下猛然发力,不闪不避的向着前方的人群冲去。
那些术士发现了他的弱点,他同样明白对方的顾虑。
可他再快,带着一个人,又如何与那飞驰而来的术法符篆相比。
两人身影刚冲出两步,便被激射而来的符篆,轰在了剑弧之上。
“轰!轰!~”
连续不断的轰击声传来,蒯世荆不断调整着脚步,任由那符篆轰击在剑弧之上,意图借着那轰击之力,冲向祭坛。
轰击的反噬,让蒯世荆体内的剑煞翻涌,鲜血不断的从他口中喷出。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死死的抓住书生的胳膊,右手不断的挥出剑弧,护住两人。
直到两人被一众术士将其轰入了人群之中,才有了瞬间喘息之机。
但也只是瞬间而已,还未等两人站稳身形,周围的人群便已退避三舍,将空间重新空了出来。
“老蒯,老蒯...这不关你的事。”
书生踉跄着扶起勉强能够站立的蒯世荆,那丑陋的面庞之上,早已看不出了表情。
唯有声音中的哽咽,透露着他心中的悲愤。
“你不该来的,你不该来的...”
蒯世荆没有回答,只是咬着牙,死死的抓住书生的胳膊。
身体的疼痛已经让他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扣在书生胳膊上的手,如同一个巨大的钳子,抓的书生疼痛欲裂。
但两人谁都没有心思在意这些细节,因为下一波的攻击,已经来了。
蒯世荆将书生护在身后,手中的破木棍握的更紧了一些,在剑弧划出的同时,从他的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
“书...生,坚持...住。”
话语之间,术法和符篆已经飞驰而至。
而在此时,场上终于有人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夫子向来宽厚,即便是打断了夫子祭天,也不至于如此与人为难。
就在疑惑之际,人群之中,突然飞出两道剑光。
一道金白剑光横空截击,跃动之间,剑气纵横,将那术法和符篆尽数拦下。
另一道,则直接飞向了蒯世荆。
“你的剑,还你!”
骤然生变,蒯世荆和书生心中同时一沉。
以他们目前的状态,根本承受不起任何变故。
那突然出现的剑光,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众术士仙苗更是瞬间变了脸色,一根木棍都能防住诸多术法符篆。
若是让他拿到了剑,那还了得?
人群之中,此时也有人认出了蒯世荆,闹市卖剑,那声剑吟惊动的术士,不只是一两个。
那柄剑...
当下的便有人从人群中跃出,想要拦截。
却见那除了煞气毫无特色的制式长剑,如有灵智,发出阵阵悲鸣。
在没有任何人的操控之下,凌空跃动,绕过层层阻碍,直向蒯世荆而去。
那熟悉的感觉,让蒯世荆身形猛然一震,转头望向了空中的长剑,一双虎目瞬间便红了眼眶。
那瞬间的愣神,让人抓住了可乘之机,数道身影同时越出人群,向着蒯世荆抓去。
但他们快,有人比他们更快,几人刚行至中途,便听到一道声音自人群之中响起: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
“风雷怒,鱼龙注,剑气纵横。”
“苍江束起,千古兴亡。”
“问何人又卸,系缆斜阳!”
金白色身影越众而出,凌空接住横空的金白剑光。
道道剑气自那华丽长剑之中挥洒而出,直接将几人原路轰了回去。
“江雪崖!”
人群之中,有人认出了那少年的身份。
江雪崖行事并不低调,加上那身华丽的装扮和诗,让他在一众仙苗之中,算得上是一个名人。
江雪崖也不回话,他冷着一张脸,将那华丽的金白长剑一抖,道道剑气凌空,形成了一个剑阵将三人护在其中。
与此同时,长剑入手,发出阵阵轻吟。
伴随着那轻吟之声,蒯世荆体内翻涌的剑煞陡然间发出剧烈的震动。
突如其来变故,让蒯世荆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随着剑煞震动,蒯世荆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剑煞搅了粉碎,浑身的骨骼仿佛被打碎了一般。
那剧烈的疼痛,直让他想要就此晕死过去。
但他不敢,四周强敌环伺,新出现那人敌友未明。
一旦他晕过去,书生就彻底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由那夫子拿捏。
他只能强撑着,撑着精神,撑着长剑,不让自己倒下去。
可那不断扭曲的表情,抽搐的身躯和愈发沉重的喘息声,如何骗得过被他紧紧抓在手中的书生。
书生感受着那愈发沉重的身躯,声音哽咽道:
“老蒯,放开我吧,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回应他的,却只有抓的愈发紧的大手,和一声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
“值...值得...先生...死了...我...还...活着!”
“你答...应...过...他!!”
这一刻,那拖着一具残躯乞行万里都未曾流过一滴眼泪的书生,终于崩溃了。
他望着那张不断抽搐的面孔,忍不住号啕大哭。
“可这关你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啊!!!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声音干哑,如同朽木,却是声声泣血。
那双血红的眼睛转过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祭坛之上的华服身影。
“夫子,好一个夫子!”
“周子让!孙裕之死了,老蒯也快要死了!”
“死在了你成为夫子的路上,死在了你那高高在上的祭坛之前!”
“你可还有一点良知?!你可还有一点人性!?”
那愤怒的嘶吼声伴随着,响彻了整个书院。
一瞬间,所有人都呆立当场。
连正在争斗的江雪崖和一众术士,都停下来了手。
周子让,是夫子?
竟然是夫子!!!
“敬天事鬼,敬天事鬼!那浩然之气,明明就摆在你面前!明明你已经学会了!”
“你为何就是不愿意承认?非要去拜那鬼神!”
“回答我!为什么!”
随着独臂书生的声声怒吼,蒯世荆身上的抽搐也越来越严重。
本来支撑着书生的身躯,已经隐隐有了向书生下压的趋势。
而在他身旁,那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的制式长剑震动不休,剑吟之声愈发清亮。
即便是书生那响彻了整个广场的怒斥之声,都未能将之压下分毫。
那清丽的剑鸣,将一众术士仙苗从震惊之中惊醒过来。
听这独臂书生所言,那夫子身上的正气之法莫非不是选仙所传?!!
众人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他们与一般学子不同,来此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参与选仙。
正气之法对山门世家的威胁有目共睹,如今留方山上方正气长河已破,若这正气之法确非吴道子丹阳选仙所传。
那对于山门世家来说,现在是清除留方书院最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众人不约而同的向着广场前方的祭坛望去。
祭坛之上,即便是被点明了身份,那夫子仍是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下方的广场,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那淡定的神情,让一众术士仙苗在心中直打鼓。
想法虽然美好,可万一那书生说的是假话呢?
夫子沉默不言,可不代表着书院没有动静。
书生声歇之时,高台之上,猛然传出两声厉喝:
“放肆!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污蔑夫子声誉!”
“诸学子,还不快将其拿下!”
厉喝之下,周围学子顿时群情激奋。
相对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两个无名小辈,留方书院和夫子的名声可是有目共睹。
若是此时能够在夫子面前露脸,那前途自是不必多说。
包围圈中,主持剑阵的江雪崖看着周围蠢蠢欲动的诸多学子,顿时有些傻眼。
面对术士,他可以重拳出击,可面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士子,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他一身手段,大部分都是依靠手中的华丽长剑,最怕的就是这种无休止的消耗。
就在江雪崖陷入两难之际,在他身后,剑吟之声陡然拔高,一股远超先前的庞然剑意升腾而起。
他手中长剑,竟是不受控制的想要脱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