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黑衣戊、已先关掉了总电闸,刹那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趁黑暗的掩护,一个用刺刀木柄敲碎汽灯玻璃,玻璃碎声恰好掩盖了另一个人消音手枪的两声闷响。
任何人没惊动,两名黑衣人直接收走了用来交易的枪支还有金条。至于其他的,他们也一点没留下,一起搜刮一空,转身离开了。
黑衣人走后不久,黑暗中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来人一瘸一拐,但行动一点却异常迅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他先是躲进车行的一个黑暗角落里,然后静等了几分钟后,确定周围安全后,这才走出来,径直朝着刚刚枪响的房间而去。
进入房间后,他没多停留,只在现场留下两样东西:
一支卸掉枪机的三八式步枪(枪机被扔进苏州河);一张用扶桑文写的收据,上面的日期却故意写成“昭和十三年四月三十一日”(不存在的日子)。
接着车行招牌被拆下,翻过来写了四个血字:“通敌者死”。
来人是季家堂口的暗桩,那个在车行门口放哨的瘸阿兴。他来万顺车行前,已经去过了其他两个地方了,同样留下了通敌叛国的证据。
瘸阿兴一瘸一拐地走到与万顺车行相隔一条街的小巷。美智子和翎子正站在那里等着。瘸阿兴径直走到美智子跟前,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大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
美智子点点头:“行了,这件事回去再给老爷子详细禀告。另外,帮我给老爷子捎句话。”
瘸阿兴连忙应道:“是,大小姐,请吩咐。”
美智子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万顺车行,缓缓说道:“就说这件事我知道得太晚了,实在没有时间亲自去和老爷子说。我担心他们会里应外合,勾结扶桑人来对付咱们堂口。而且,那些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准咱们自己人。”
瘸阿兴听后,眉头微皱,面露担忧之色:“大小姐,那些人可都是好手啊,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安全?”
“无妨,那些人都是我雇佣的,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们不过是收钱办事罢了。等你回去之后,将那些消息散布出去,务必闹得越大越好。”
“回大小姐,今天这些消息就已经散出去了,估计明天全尚海的人都会知道了。既然大小姐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这便回去向二爷复命了。”言罢,他抱拳躬身,旋即转身离去。
等人走后,美智子转头对翎子说道:“走吧,我们回近卫府。”
其实早在美智子见过松井勇之后,她就悄悄把阿国放了出来,让他乔装打扮后,拿着美智子的亲笔信,去季家堂口传信。为了不引起过多的关注,
美智子特意嘱咐阿国,只需将信交给季家堂口门前的暗桩即可。而这暗桩,正是瘸阿兴。瘸阿兴可是对季家十分忠心的,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季家的暗桩。
当瘸阿兴得到这个消息后,开始有点怀疑的,因为大小姐不是应该在私宅吗?怎么会让人来给自己送信,为什么不直接给二爷说。
于是,瘸阿兴隐晦的向季铳求证后,就开始按照美智子的吩咐去办事了。他为了不耽误大小姐的事,就开始小范围的让那些乞丐散布 “万顺车行与南市聚仙班,明晚子时交割枪械,买方是宪兵队暗线。”的消息。
然后在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大小姐交代的每一个地方,留下了证据。以证明万顺车行与南市聚仙班之间的交易确实存在。
例如,聚仙馆的梳妆台抽屉里,一沓法币夹着宪兵队通行证;还例如,瘸阿兴用公共电话匿名向法租界巡捕房举报“万顺车行窝藏军火”,当巡捕赶到时,只能看见空枪与假收据,自然怀疑宪兵队黑吃黑。
这些证据虽然不足以直接证明万顺车行的罪行,但却足以引起巡捕们的怀疑,让他们相信这里面可能存在宪兵队黑吃黑的情况。
汽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开到了近卫府。美智子刚刚下车,就看到了站在花园里的六个黑衣人。
此时,雨停了。
美智子径直朝那六人走去,当她走到近前时,那六人齐刷刷地向她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说道:“小姐。”
“辛苦你们了。”美智子轻声说道,走到麻袋前蹲下身,指尖拨过麻袋里的金条,接着说道:“天亮后,把这些换成瑞士银行的票子,另外,再招募二十个人,这件事就交给吉川去负责。”
松井勇恭敬地应道:“是,小姐。”
然后,美智子对着刚刚跑过来的翎子说道:“该有的不能少。”
翎子会意,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一卷银元递给松井勇:“这是主人给你们的,下去休息吧。等过几日,主人会联系你们的。”
松井勇接过银元,再次躬身行礼,说道:“是,小姐。”然后,他带着其他五名黑衣人迅速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主人,进屋吧,刚下过雨,天气已经很凉了。”翎子把下车时从车里拿出来的风衣披在美智子身上说道。
“走吧。”美智子迈步走进别墅。翎子也快步跟上。
刚踏入玄关,两人就被听到外面动静出来查看情况的田中管家给看到了。只见他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小姐,您这几天去哪里了?我听说你乘坐的飞机坠落了,还有村上他……可把我给吓死了!
快让我看看,您有没有受伤?您说说,为什么有危险不去找少爷?回了尚海又为什么不回家呢?这在外面这么久,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田中管家像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同时还不停地上下打量着美智子的手脚,仿佛生怕遗漏掉任何一处可能的伤痕。
美智子插不上话,只能认命的听着,知道田中管家这是担心狠了。他继续念叨着:“需不需要我现在打电话给家庭医生呢?翎子啊,你也是的,小姐不回来,你也不知道劝劝呢?外面多危险,还有你受伤没有?”
面对田中管家的指责,翎子只是笑了笑,一句解释也没有。田中管家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又埋怨道:“跟你说这些也是白搭。
叫你去规劝小姐,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你呀,就知道一味地听从小姐的吩咐。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让夫人和小姓组联系了……”
美智子急忙抓住田中管家的手臂,打断他接着要出口的话,生怕他会再说出一些伤害到翎子的话。撒娇道:“田中管家,你再说我,我可就要哭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真的是有事情要处理。你看,我这一办好,不就回来了嘛。所以,你不要再责怪翎子了,我现在可离不开翎子。再说,你知道的,我身边还有其他可靠的人手,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田中管家宠溺的看着美智子,柔声说道:“是,小姐,我知道了。是我太担心你了,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翎子对你的照顾还算尽心尽力,那我就不再说她什么了。
刚刚外面下过雨,天气有些凉,你赶紧回房间去吧,我这就叫人给你准备热水,洗了热水澡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田中管家作为近卫良子的忠仆,对于小姓组的存在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他可是将小姓组的木牌亲手交给美智子的人呢。因此,当他听到美智子这么说时,他也就放心了很多。
目送美智子和翎子上楼后,田中管家转身去了厨房,吩咐帮佣赶紧烧些热水。
回到房间里,美智子轻轻地拉过翎子的手,柔声说道:“翎子,你可千万别怪田中管家,他之所以那样说,完全是因为太担心我的安危了。但你要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只是我的女侍而已了,知道吗?”
经过季家的事,美智子已经不想像以前那样不在乎翎子的想法。经过那么多的试探,她想要多相信翎子一点,所以适当的宽慰还是要的。
“主人,您不用为我担心。我怎么会怪田中管家呢?我明白田中管家是为您好。而且他刚刚也很关心我呢。他对您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人,我自然不会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好了,主人,我先下楼去看看热水烧好了没有。”
“好,你明白就行。你把东西准备好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就行。你也去洗洗,好好休息。”
“是,主人,我这就去准备。”说完,翎子转身离开房间,留下美智子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若有所思。
清晨,美智子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敲门声惊醒。她慌忙披上衣服才去开门。
谁知,刚一开门,还没等美智子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一个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美智子使劲地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对对方来说实在是不够看,只能放松下来,任由来人将自己抱着。
也是这个时候,美智子终于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近卫勇太。“哥哥,你怎么……再不松开我,我就要被勒死了。”喘了几口气后接着问道:“这是谁啊?我真的要被勒死了。”
就在这时,翎子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那个抱着美智子的男人,手上使劲捏住他的手臂,怒喝道:“快放开,我家主人都要被你勒死了,姬野先生!”
直到这一刻,姬野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猛地松开了紧紧抱住美智子的双手。他的目光有些慌乱地上下打量着美智子,过了好一会儿,他声音颤抖地说道:“实在对不起,美智子小姐。我…我…我太担心您了。”
站在最后面的池田见状,连忙出声解释道:“姬野他知道您在家后,求了近卫先生好久才被允许进来看您的。还请美智子小姐原谅姬野的冒失。他真的只是因为太过担心您了,您可能不了解……”
然而,池田的话还没说完,姬野便急忙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池田,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差点伤到了美智子小姐。”姬野的语气异常诚恳,显然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十分懊悔。
一直沉默不语的近卫勇太终于发话了:“好了,先让美智子收拾一下吧,我们到楼下等她。美智子,我希望等会儿能听到你的解释。”他的最后一句话,是看着美智子说的,那严肃而认真的语气,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其中的生气。
楼下客厅,近卫勇太端坐在沙发的主位上,他的身后笔直地站着他的侍从,以及田中管家。在沙发的下首右边,坐着姬野和池田,而沙发的对面,则站着两个男人。
如果美智子或者翎子此刻也在现场,她们肯定能够一眼就认出来,这两个男人,正是昨晚她们见过的那六人中的其中两个。
近卫勇太目光看向两人,他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好了,说说吧,小姐这些天都在哪里,干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回家?”
这两人是近卫勇太特意留在美智子身边的,目的就是为了时刻了解美智子的情况,他没想到,就是一次没跟着,美智子居然就发生了危险,而且独自在外那么久。他不敢想,要是美智子真的发生危险,他又怎么对得起母亲对他的嘱托。这种不受控的意外情况,让近卫勇太十分烦躁。而这两个人居然没有一点用。
听到近卫勇太的质问,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少爷,我们一直都在努力寻找小姐的下落,但是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昨天早晨,我们才突然接到小姐的传信。中午的时候终于在外面的餐馆见到了小姐。”说到这里,站着的两人猛地一个激灵,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发凉。
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少爷,真的不是属下们不尽心,我们六个人几乎快要把尚海翻过来了,但还是一无所获。请少爷责罚。”话音未落,那两个男人便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额头更是使劲磕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