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季星海听清是青龙的声音时,心里根本分不清是难堪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可压在他身上小五居然分毫未动,而是用一种被打扰后嫌恶的眼神盯着青龙道:“何事?”
青龙依旧看着窗外,“皇上有令,急召季将军入宫。”
季星海面露讥讽的看向小五。
果然在听到皇上两个字后,小五瞬间收了凶悍,动作利索的从季星海身上跳了下去,然后抬手解开季星海的穴位,自己去捡地上的衣服穿。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可是看到因为皇上瞬间变乖的小五,还是让他觉得心脏生疼。
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
这都是意外,全都是意外,小五本来就是他弟弟。
如果当初不是他让小五走丢,小五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等到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消失后,青龙才调整好表情,一脸无事的看过来。
“季将军,请吧,皇上和主上还在等着。”
季星海还没有动作,小五便快步向窗口方向走去。
季星海压抑着心痛假装看不见,“外面还有个女子,我还有话要问她,而且咱们这么走了,她也不好交代。”
已经走到窗口的小五听到季星海还惦记那个妓子,脸色瞬间黑沉了下来。
季星海心里升起一种报复性的快感,但又很快沉寂下去。
他劝自己何必呢,他从来不想沉沦进这种无望的感情中,他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季星海道:“我怀疑今日这一切是戚鸿羽给我做的局,云灵姑娘是知情者,但她还没来得及告知我,不然我带她一起入宫吧,正好让皇上和霍青也听一听。”
青龙不赞成,“不可,那样容易打草惊蛇,还是我来处理吧。”
说罢便拉开门走出去,找到那个晕倒的姑娘后,先是将人抱了进来,之后从袖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质小葫芦,打开后放在云灵姑娘鼻下。
只是两息之后,那姑娘便醒了过来。
青龙满意的将葫芦收起来,心道鸡窝头搞得东西倒也不全是废物。
云灵睁眼就看到三个男人自近而远的围着她,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张嘴呼救。
青龙点了她的哑穴,之后看清眼前的季星海后,她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季星海忙安抚道:“云灵姑娘别怕,这两位都是在下的好友。”
云灵的目光飘向站在窗口的黑脸小五,显然不信。
而且她身上好疼啊,肯定是被这个凶狠的家伙摔的。
季星海脸上闪过几分尴尬,又道:“之前,是发生了一些误会,你不要介意,一会解开你穴道后可否将戚鸿羽的目的告知我等。”
云灵向来崇拜行伍之人,更何况还是征战沙场的季大将军,所以忙收起了目光,配合的点头。
待到青龙解开她穴位后,云灵便道:“将军,有人让妈妈交给奴家一枚丸药,让奴家趁亲热的时候,喂您吃下,至于是不是您说的那位戚大人给的,奴家也不知道。”
站在窗口的小五闻言便快步走了过来,抬手便不客气道:“药呢,拿出来。”
季星海懒得看他。
云灵便也不理他,将藏在怀中的小药盒取出来后,放进了季星海手心中,全程没给小五一个眼神。
季星海将药盒打开,是一颗绿豆大小的黑金色药丸。
三人轮番看过,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青龙道:“咱们都不懂药性,便别浪费时间了,季将军您赶紧收好,到宫里后给鸡窝头,咳,给神医看一下。”
季星海暗笑了一下,又道:“你呢?”
青龙道:“他们既然布下此局,必然有人盯梢,属下和您互换衣服,等天色再晚些的时候假装您从正门出去,否则云灵姑娘也难交代。”
青龙安排的极为妥帖,季星海便点头应下,当下将外衣脱下递给青龙,正要顺手接过青龙的外衣,却被小五劈手夺过。
然后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了季星海身上。
青龙白眼翻出天际,老子就是命苦,才跟你们这群人掺和在一起。
季星海不想穿,抬手就想扔掉,却被小五强势镇压,当着青龙和云灵的面,帮他将衣服穿好。
然后便带着季星海直接从窗口离开。
房间里的云灵这才敢冲到窗边‘呸’了一声,“凶巴巴的,哪里配伺候季大将军。”
待到两人进宫后,陈小满居然还没回来。
赵凛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后,道:“青龙呢?怎么是你们两个一起来了。”
季星海还在绞尽脑汁编着自己并不擅长的谎话时,小五已经伸手从他怀里掏出小药盒,着急的问道:“皇上,神医呢,有人要害他。”
*
另一边陈小满和石修贤跟着孔令石进到孔家时还一切如常。
可等孔令石打开盛放账簿的库房时,迎面而来的居然是两具吊在房梁上尸体。
年过四旬的孔令石当即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不敢置信的哭道:“爹,娘!”
陪同而来的孙尚书也吓了一跳,手足无措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身后忽然涌上来一群人。
陈小满等人回头,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与孔尚书长相上有几分相似,但神情却更高傲凶狠些。
一旁的孙尚书低声解释,“这是孔家大房的长子,世袭的承恩伯,无官职,所以不需要上朝,两位安乐使看着眼生。咱们孔尚书虽然有职位,但在家里是偏房的长子。”
话到此处,陈小满心中已经有数。
恐怕是孔尚书想要带着家族投诚,但这位真正的家主却不同意吧。
“二弟,你擅作主张,卖家求荣,逼死叔父叔母,如今还有脸在这里哭。”
跪在地上痛哭的孔令石转过身来,眸光血红,“大哥,你明明答应了的,为何要出尔反尔,逼死我父母。”
承恩伯冷笑,“居然还敢在这里倒打一耙,诬陷本伯爵。咱们孔家自前朝就存在,大盛立国时也是出了力的。这库房账簿里,每一个铜板,每一寸土地都是正经所得,可不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打为不当来源的。”
孔令石痛心疾首,“大哥,我早就跟你解释过,皇上只是要咱们补交大盛立国三百年内该交的税,这些加起来根本动摇不了孔家的根基,您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我父母已经年纪大了,我对您向来尊重有加,从未起过争家夺主的心思,您又为何如此容不下我。”
承恩伯瞬间恼怒道:“本公爵只是就事论事,维护家族声誉,而你却偏要牵扯到这些腌臜事情上来,暗指本公爵居心不良。”
“管家,诬陷家主者该如何惩戒。”
“回家主,应押入祠堂,戒尺五十。”
承恩伯怒道:“那还等什么,押下去。”
“是。”
管家得令后,居然真的带着几个小厮上前,打算将孔令石拖走。
孙尚书胖胖的身体立即护在孔令石面前,“孔老大,你别太过分了,允安兄可是朝廷命官,二品大员。”
承恩伯面露轻视,“朝廷命官也要遵守家规,若是先帝还在,皇上估计也得罚跪。”
涉及到皇上,陈小满和石修贤的眼神已经变了。
孙尚书也被气到:“你不敬圣上,小心我去皇上那里弹劾你。”
承恩伯看向他,“孙大人,即便咱们有自小长大的情分,但如今我是家主,你们孙家只有你爹有资格跟我对话。”
孙尚书被气到不行,但承恩伯只是盯着孔令石道:“来人,拖走。”
他今日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好好责罚一下这个所谓的朝廷命官。
一个濒临亡国的破烂朝廷也敢在他们世家面前逞凶斗狠,真是可笑。
百年后,我们孔家依旧是孔家。
而你们赵家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哦,可能也用不了百年,很快,龙椅上那位就要换人了。
然而小厮刚刚走近,便被陈小满和石修贤一脚一个踹出去了数米远。
孙尚书立即像找到靠山一般,拉起孔令石就躲到了两位安乐使身后。
石修贤手里还捏着一个小厮的手腕,咧着嘴笑道:“来京城这么久了,终于碰上个嚣张的,老陈,无故殴打朝廷命官是触犯律法的吧。”
陈小满点头,“自然。”
石修贤笑得更高兴,“那我这次揍人,皇上不会责罚我了吧。”
陈小满活动了手腕,“当然。”
这可不在承恩伯的计划范围内,当即道:“我家只是惩治自家子弟,如何能算殴打朝廷命官。”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石修贤捏着手里小厮的手腕,然后在自己脸上轻轻碰了一下,当即哎呦道:“你看看,打了,还是打的本官的脸。”
包括孙尚书在内·,全都被这骚操作惊在了原地。
承恩伯更是脸黑如锅底。
一旁的陈小满却是抬起一脚,踹飞了上前的小厮道:“还等什么呢,孔家私自殴打安乐使,你们都是瞎的。”
二人带来的手下们立即蜂拥而上,跟孔家的小厮护卫们殴打在一起。
毕竟是跟着石修贤造反起家的,手上多少有点功夫,孔家的这群人哪里是对手。
再说乱糟糟的情况下,不小心踹了承恩伯一脚,后心捅了一拳,实在不算什么。
所以白虎追到孔家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混乱的场面,一时之间他还真不好插手,只能暂时隐在一侧,等陈小满将这一摊子破事处理完。
*
皇宫里,鸡窝头带着药王谷几个老神医已经将药丸查看了一遍。
说起来,鸡窝头也算见多识广,竟然也不认得这种药丸,反倒是老谷主仔细看过后神色大变。
“皇上,听说前朝时,宫里有位姓巫的神医,他如今可还在?”
赵凛惊讶道:“巫神医早就亡故了,您既然认得小五的师父,却不认得他吗?”
在赵凛看来,他们这群世外高人都是一个圈的,人数本来就不多,即便不认得,大概率也互相听说过,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老谷主蹙眉,“巫之一道所涉甚广,据说在千年之前便因为一些内斗而分裂为了诸多派系,小五的师父是掌管祈神和傀儡术的,对于祝由术却并不精通。而老夫恰巧与祝由术传人并不熟稔。”
赵凛猛然站起,“老谷主的意思是说这药丸跟祝由术有关?”
老谷主道:“确切的说,是用祝由术包裹起来的巫蛊,所以老夫也不敢将药丸打开,若是让里面的巫蛊趁机逃出来,恐伤陛下圣体。”
闻言霍青也紧张了起来,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老谷主摇头,“巫术之所以令世人忌惮便是因为术法只能由施术者解,若季将军当真中了招,我们找不到施术者或者其传人,便解不了。”
“而巫术的传承条件又极为苛刻,对于传承人的选拔自有一套体系,外人很难窥探,这也是小五即便拜师,但也只能习武却学不了巫术的原因。”
“据老夫所知,巫蛊术的传人早年便隐居在西南边陲的十万大山之中,外人难见其面;这祝由术向来是巫神医一脉掌控,若他已经身亡,按道理讲此术便已失传,不知为何又会重现人间,而且......”
小五追问,“而且什么?”
老谷主担忧道:“而且这药丸上的祝由术恐怕是禁术。”
见众人不解,老谷主便举起药丸解释道:“正统的祝由术即便是实化,颜色多以金色红色为主,而这覆盖在药丸之上的黑金色只可能是祝由术禁术所致,看来祝由术一门是出了乱子了。”
众人围着药丸研究的时候,赵凛脑海中却划过许多纷繁的画面。
当初霍青在宫里的时间少,所以对于赵璋身边发生的事并不如他了解。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系统将他的灵魂拽出来之后,跟在赵璋身边判定他命格的是那位总是神出鬼没的小陈太医。
而他也是巫太医唯一留下的徒弟。
可如果是他的话,为何要配合戚鸿羽害季星海呢?
赵凛开口道:“老谷主,您能看出这药丸吃下去后会是何效果吗?”
老谷主摇头,“老夫只能大体猜测,祝由术控得往往是魂,而巫蛊控得往往是身,这药丸若不是为了害人,那就是为了控制,但具体效果,在下真的不敢说。”
霍青和赵凛几乎同时想到了朱雀的密信。
北疆即将有异动,而季星海又是北疆最大的将领。
控制了他,便相当于控制了北疆,比杀了他更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