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谈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街边的商铺大多尚未开门，只有早起的小贩三三两两地整理摊位。
然而，金蟾阁门外却已聚集了一批人，身影肃穆，透着几分压迫感。
这里一向是赌徒流连忘返的销金窟。
但今日，这些人并非赌客，而是赵家镖局的人。
当金蟾阁的大门缓缓开启，一道高大沉稳的身影迈步走入堂中。
步履沉稳，气势不显自威，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淡笑，正是谢云。
堂内灯火微明，杜半仙早已端坐主位，他脸上带着一抹刻意维持的笑意，但眼底的阴沉却掩饰不住。
“谢二爷来的倒是早，莫不是担心金蟾阁会连夜关门跑路？”
谢云闻言，嗤笑一声，走到主位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单手搭在扶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半仙，“这可说不好，钱到了自己口袋才安心。总不能真等你们‘金蝉脱壳’吧？”
“谢二爷说笑了。”杜半仙皮笑肉不笑，眼神微微一闪。
谢云轻轻叩了叩桌面，语气淡然，却带着几分锋芒。
“杜管事，你金蟾阁的手段，外人不清楚，难道我赵家镖局还能不清楚？”
他语调微缓，似闲聊般说道：“更何况，这几日因科举榜单之事，城里莫名多了些死人，若让官府查下去，怕是你金蟾阁也未必能安稳。”
放榜之后，除了落榜考生心灰意冷，还有那些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甚至背上高额债务的赌徒们。
金蟾阁的明面东家是知府的小舅子，每年进贡三成赌坊利润，换取官府的庇护。
遇到闹事的赌徒，衙门自会镇压。
但这杭州城，可不止知府一人说了算。
尤其是涉及乡试科举的赌局，受害的考生，随时可以绕过知府，直接告到学政衙门。
“到时候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沉寂，角落里的伙计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杜半仙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敛去。
“赵家镖局消息倒是灵通。”
谢云不置可否，缓缓说道：“既然要入局，就别怕别人看。”
气氛如同一张拉紧的弓弦，令人窒息。
杜半仙沉思片刻，终究叹了口气，缓缓抬手，示意账房取出账册。
“赌坊的规矩，每笔赌金都要抽两成润笔银。谢二爷这次拿走的赌金数目不小，按照规矩，得让出两成润笔银……”
谢云轻笑一声，目光玩味地盯着杜半仙，慢悠悠地重复道：“润笔银？”
“谢二爷，你在江湖上也算明白人，这笔账我金蟾阁认了，银子照付，但你们赵家镖局按规矩得留下润笔银。江湖规矩，不能坏。”
“照你这话的意思，赵家镖局要拿钱，还得再给你交‘规矩’？”
谢云语调一转，冷冷道：“下注之事，你情我愿，赢了还得被你抽润笔银？哪门子道理？”
“你金蟾阁这买卖，倒是比朝廷收税还狠。”
二十三万两，若是抽出两成，差不多就得扣五万两。
“你金蟾阁把我三弟的徒弟林向安放上黑榜，还派人去索骗银钱，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能坐在这里跟你谈，已经算是客气了。”
此话一出，杜半仙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谢云双眸微眯，语气不容置疑：“不是什么人的名字，都能随便写上去的。”
堂中死寂。
一时间，连站在角落的伙计都不敢出声。
杜半仙手掌微微收紧，似是在权衡利弊。
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语气阴沉：“谢二爷，既然如此，你我各退一步，二十万两如何？”
谢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缓缓吐出四个字：“一次性付清。”
杜半仙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咬牙：“好。”
这日双方便开始清算。
.....
一般而言，鹿鸣宴后立刻拜访考官、房官，难免显得操之过急。
然而，对于外地举人而言，多留一日，便意味着少一天备考会试的时间。
林向安一向行事果断，既然拜访是必要礼数。
不如尽早完成，好早日启程回家。
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拜访尽量安排在辰时，以示尊师重道，勤勉向学之意。
于是，他与段昊初、李竹修三人约定好时间，便在贡院门口集合。
此处正是考官、房官下榻之地，拜访起来也更为便利。
三人皆穿着整齐的举人袍，手持礼盒与名帖，先行前往主考官吴清源的寓所。
到达门前，门房听闻来意，拿着名帖进去通报。
不多时，便捧着一封“刺”字答帖出来。
这是主考官接受拜访的回信，意味着三人正式获准入内拜见。
三人步入吴清源的寓所，见他端坐堂中，神色温和。
便恭敬行礼，是需要跪地叩首四次。
随后吴清源让三人起来，这才奉上礼盒。
只是简单寒暄几句，询问三人家乡、求学经历，又鼓励他们在会试时再接再厉，不可松懈。
林向安等人谦逊应答，并未久留，见礼数已尽，便起身告辞。
接着，三人又前往另一位主考官的住所，拜访流程大致相同。
这位主考官性格较为随和，闲聊时提及往年浙江士子在会试中的表现，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们：“乡试不过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在京城，切不可得意忘形。”
三人躬身受教，郑重道谢，未作过多打扰，随即告辞。
接下来，便是十二位房官。
每位房官的风格不同，有的寡言少语，只是点头收下礼物。
有的则稍作寒暄，询问三人学业经历，甚至有房官随口考了几个典故，以试试三人的学识。
所幸三人皆才学扎实，对答如流，倒也赢得了不少欣赏。
待十二位房官拜访完毕，天色已近午时。
三人皆有些疲惫，但心头却松快了许多。
至此，乡试的最后一步人情礼数已尽。
而学政这边，这会时间再去不合适，准备明日一早再去拜访。
林向安此时已经收到谢云那边的消息，说是和赌坊谈妥了。
让他有空去一趟赵家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