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关山崖上。
此次统兵的乃是枢密副使钮文忠,偏将张翔、沈安,以及对面山上的张定、孔成。
这伙人已经趴在山头上等候五六天了。
张翔道:“钮枢密,那群宋军在谷外停下来了。”
钮文忠捋须道:“嗯,宋军欲通过如此关隘,若是不停下探查一番,那才不合理呢。”
沈安道:“果然如钮枢密所说,看,有宋狗进来了。”
钮文忠向下望去,见有四五十人进入了山谷,脸上一副我当真神机妙算的神色。
张翔也眯眼俯瞰,见有不少士卒手提长枪,一步一探地戳着地面,活像旱地里找泥鳅的农夫,他不由嗤笑一声:
“嘿,瞧这群宋狗,这是怕咱们刨坑把他们给埋了,拿枪杆当拐杖使呢!”
“估计草丛里突然蹦出只兔,都能把他们吓趴下。”
“枢密,要不下令放一轮滚木开个张四五十颗脑袋也是功劳,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也给兄弟们提提士气。”
钮文忠闻言,缓缓摇头,露出一副尽在掌握的从容笑意,他捋着胡须,用一种教诲下属的口吻道:
“勿急,《孙子》曰:‘利而诱之,乱而取之’。眼下不过是一小股斥候,杀之打草惊蛇,坏我全盘。”
“且再忍耐一时,待他大军鱼贯入谷,首尾不能相顾,再以雷霆击之,方不负这一川好地势。”
张翔拍马屁道:“恩相所言甚是,末将受教了。”
钮文忠满意地点点头,“嗯,孺子可教也。”
“吩咐下去,叫将士们不必再准备滚木礌石了,都注意隐蔽身形。”
“遵命!”
滚木礌石的杀伤力很大,但缺点是无法做到精准打击,需要大面积密集投放,形成覆盖式无差别攻击。
而此时山谷中只有四五十人,若覆盖式投放礌石,纯属资源浪费。
若投放的少了,在闪避空间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徒劳无功。
这也是钮文忠此时不投放滚木礌石的原因之一。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山谷入口处人影晃动,又有一队四五十人的宋兵,几乎以相同的谨慎姿态,缓缓探入谷中。
沈安低声道:“枢密,您看,宋狗又派了一队人进来,还是这般小心翼翼。”
张翔也道:“恩相,这宋将是搞什么名堂莫非还不放心”
钮文忠微微颔首,脸上依旧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
他摇头晃脑道:“《孙子》有云:‘凡行军之道,必察敌之情,审地利而动’。”
“宋军首次派小队探查,乃是常理。如今复遣第二队,实乃用兵之谨慎。”
“尔等须谨记,人生无常,怒可以复喜,哀可以复乐,而死者不可复生。
故良将用兵,务警之、慎之,此乃全军之道也。”
二人拱手道:“多谢恩相提点。”
钮文忠点点头,感慨道:“此番宋军用兵将领,倒是个谨慎性子。”
“不过,他越是如此谨慎,便越说明其后大军即将行动,他自以为算无遗策,却不知正一步步踏入某为它选好的坟场!”
张翔脸上露出无比钦佩的神情,由衷赞道:
“妙啊!恩相真是诸葛再世,料敌如神!宋将那点心思,被您看得透透的!末将今日真是茅塞顿开,心悦诚服!”
钮文忠受用了这番奉承,含蓄一笑。
不知不觉,第三支“斥候”小队出现,也谨慎地进入了山谷。
之后山下传来一阵号角声。
钮文忠大喜,“这应该是通知后军进入山谷的讯号,看来大鱼马上就要上钩了!”
张翔与沈安也精神一振。
“传令各垒,让将士们稳住呼吸,稳住滚木,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没有本枢密的号令,便是憋出内伤来,也不许弄出半点声响!”
“待其主力过半,听我号令,尽全功于一役!谁若是胡乱动手,以至打草惊蛇,军法处置!”
二人兴奋地应道:“得令!”
钮文忠轻捋胡须,目光灼灼地望向谷外,他仿佛已经看到宋军主力在滚木礌石下人仰马翻的景象了。
自从第一支斥候小队进入山谷,匪军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大半,而禁军中擅于山林奔袭的将士,正有条不紊地登山。
第一支“斥候”小队的领队是许文杰,第二支领队是慕容无敌,第三支是侯明华带队。
......
话说当初武松与鲁智深带着一队士卒回了清河县,二郎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清河阳谷离得不远,武松打虎的事迹,自然也传到了清河,使得武松本身就具有一定的人气。
而如今他当官了,这等光耀门楣的事情,百姓哪有不艳羡的人气飙升。
何况他还是高世德的麾下,要知道高世德在清河县的声望,可不是盖的。
多重因素影响下,二郎荣归故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成为了全县百姓关注的焦点。
早有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在城门外二里处设香案相迎。
队伍所过之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武松骑着高头大马,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敬仰目光。他特意放缓速度,好让百姓能清楚看见他这一身象征功名的官服配饰。
武松头戴交脚幞头帽,斜插一枝初绽金桂;身着鸦青绸缎圆领袍,暗绣青猊逐鹿纹;腰束黑漆涂银明装带,左悬镀银铜方牌,右挂雪花镔铁刀;胸前十字罗稠大红花,脚踩鹰爪四缝干黄靴。
这身打扮与他挺拔的身姿相得益彰,在清河县的街市上,引得百姓纷纷侧目。
每当有乡邻上前行礼,他都会微微颔首回应,既保持官威又不失亲切。
武松耳边萦绕着百姓的欢呼,心中不禁涌起阵阵自豪。
这种被人真心敬重的感觉,让他想起当年在阳谷县任都头时的风光,但如今的荣耀远胜往昔。
他不再是区区小吏,而是正经的八品武官,更是深受百姓爱戴的高将军麾下爱将。
想起从前浪荡度日的自己,再看如今的光景,武松不禁握紧缰绳,眼中露出坚定之色。
——这条追随衙内的道路,确实让我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武大郎穿着新做的细布长衫,见弟弟这般威风,他不住用袖口擦拭眼角。
当武松下马与他相见时,围观的百姓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大郎紧紧握住二郎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遍遍抚摸着二郎的官服,憨厚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心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在县衙的接风宴上,一众官吏频频举杯,称赞武松剿匪有功、为清河争光,更不忘感念高世德对清河县的恩德。
武松酒到杯干,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他每提及高世德时,必起身拱手,言语间充满了知遇之恩的感激,以及高山仰止的敬佩。
武松在清河小住期间,每日都有乡邻前来拜访,或是送礼,或是邀请赴宴。
每每走在街上,百姓们都会恭敬地行礼问候,称他一声“武大人”,这份荣耀让他倍感满足。
武松也结识了一位朋友,名叫苟富贵,又名高三。
原来高三本是阳谷县人,当初他得了高世德给的遣散费,回老家娶了个婆娘,如今生活拮据。
之前他让人往汴京给高大高二送信,一直也没有消息,毕竟二人当时还在青州。
得知武松是高衙内的麾下,他便前去套近乎,武松也正准备寻他。
因为高大高二现在手里是真的有点家底。
当初高世德打发高三时,也赏给二人各五百两银子,清河县剿匪,他们又得五百两,从青州回来更是腰包鼓鼓。
他们和高三毕竟是几年的朋友关系,便托武松捎带赠予的二百两银子。
富贵能在高衙内身边排第三,全凭一张嘴,再加上曾为高世德效过力,没几日,他便和武松成了好友。
高三想开一家生药铺,想让武松入股,武松非常豪气,当即就甩出五百两银子。
得知高世德即将领兵攻打田虎,大和尚坐不住了,武松也坐不住了,二人星夜赶往河东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