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单凭一枚玉笄就能让父皇断定顾容瑾有罪吗？”裴商衍反问慕鸢芷。
慕鸢芷：“当然不能，所以你们才要搜平南王府，抓捕顾容瑾，但没想到他跑了，不过你们又可以趁机大做文章了，只是又没料到平南王直接带兵进京罢了。”
然而讨逆将军回来了，这应该是平南王始料未及的吧？
“这么好的机会能趁机彻底把平南王削掉，为什么父皇还不动手呢？所以问题又绕回去了，因为你们没有确切的证据。”
慕鸢芷说完，不等裴商衍回答，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没有推测错了。
她不着痕迹确认了一番藏在衣服里的顾容瑾的家书。
没准平南王是故意把家书放在她这儿的，这样，他们就搜不到了。
不能让这些人知道顾容瑾是霜降的人。
裴商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神色郁结：“芷妹妹，既然你知道父皇这次是铁了心要削掉平南王，你就别执迷不悟了，跟顾容瑾解除婚约吧。”
他见慕鸢芷眸光闪动，认为她是在动摇犹豫，趁热打铁继续晓之以理：“本来这桩婚事就是错误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继续深陷泥潭只会把你吞噬。”
“错误的不是这桩婚姻。”慕鸢芷勾唇笑了笑，“而是一开始。”
一开始？什么一开始？
裴商衍猛地想到了什么似的，身形微颤。
不，芷妹妹怎么能是这个意思呢？
一定是他想多了，芷妹妹怎么可能会觉得作为他们的妹妹，女儿是错误的呢？
裴商衍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可心里空荡荡的悲凉却越来越扩散。
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宣室殿又出来的总管太监对慕鸢芷道：“公主殿下，陛下有请。”
天子要见她是要说什么？
慕鸢芷顿时紧张了起来，她暗暗摸了下家书的位置。
“芷妹妹！你要慎言！”裴商衍不放心，他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跟着进去。
总管太监却拦住了他：“太子殿下留步，陛下只让鸢芷公主进去。”
“本宫也不能进吗？”裴商衍不死心地追问。
“陛下特意说了，只让鸢芷公主一个人进去。”总管太监为难地看着裴商衍赔笑。
裴商衍没有办法，他只好等在这里。
反正京城的一级戒备已经解除了，暂时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即刻跟紧的事。
他实在不放心慕鸢芷。
慕鸢芷进到宣室殿里，讨逆将军不在，平南王也不在。
奇怪，人呢？
难道宣室殿还有别的出口？
没等慕鸢芷疑惑多久，天子就招手让她过去。
“鸢芷，你我父女二人好久没有坐下来喝茶聊天了，今日这一壶龙井茶是云疆产的雨前龙井，朕非常喜欢喝。”
他亲自给慕鸢芷斟茶。
此时此刻的氛围一点都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件扣人心弦的大事，倒像是平常的任何一天，天高气爽，坐下来品茶谈天。
可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这样了，久到慕鸢芷都不记得他们确实也有过很多这样的时光。
她第一次喝茶觉得苦涩不好喝，直接吐了出来，那个时候她完全不顾什么礼仪，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太子见了会说他，但天子不会，只会纵容她，笑着给她擦嘴，教她品茶
慕鸢芷端起茶杯，恍惚间似是看到了自己从前的脸，稚嫩又天真的脸，非常愚蠢的脸。
茶水中浮着的茶叶旋转着驱散了那张她很嫌弃的脸，再映时已经是面无表情了。
她抿了一口，不好喝。
其实她不喜欢喝龙井，但天子大抵已经忘了。
“你和瑾世子也相处了不少时间了，他可有跟你说过什么？”天子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来。
实际是在试探她，她知道。
慕鸢芷：“他这人不着调，说的左不过是风花雪月的话。”
天子闻言挑眉：“所以他在你面前也都藏得很好了？”
慕鸢芷放下茶杯，面色疑虑地问：“他不是凶手对吧父皇？”
“朕也希望他不是。”天子也放下茶杯，不无可惜道：“容瑾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他现在还是你的未婚夫婿，朕自然不希望他走上绝路，你呢鸢芷？”
天子的话仿佛在提醒她和顾容瑾的关系似的。
慕鸢芷：“儿臣自然也是相信自己未来的夫君的。”
“你还想嫁给他？”天子的眉宇微不可见地颦了一下。
“这是父皇赐的良缘，儿臣自当珍惜。”慕鸢芷每一次都答得小心翼翼，不出任何差错。
天子却是不满意的样子，端起茶杯来又放下，力道颇有些重，他重新去看慕鸢芷，她总是垂着眼眸不看他，说话也是点到为止，没有任何实际可言。
和以前大相庭径。
许是才发现他们父女之间的相处已经到了此种地步似的，天子没由来一阵心烦。
本来今日的事就已经够他烦的了，一个两个都是不中用的！
就连以前最乖巧听话的女儿也让他心烦不已。
“你若是不想嫁了，朕可以收回成命。”天子忽然道。
慕鸢芷没想到天子竟然会这么说，她本以为他这次唤她来，只是想方设法要套话，难道这也是套话的一环？
“只要你跟朕说实话。”
果然！
慕鸢芷就知道天子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以她为重的。
“儿臣什么都不知道，恐怕会让父皇失望了。”慕鸢芷还是这套说辞。
怎么着，无缘无故的，天子也不会想到搜她的身吧？书信在她身上应当是不会被发现的。
“朕自然相信自己的女儿，可是鸢芷，不搜你的未央宫，怕是不能服众。”天子似是很为难的样子。
搜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儿臣愿意配合。”
天子有些烦闷地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慕鸢芷，开口的声音明显比刚才的要躁：“朕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要嫁给顾容瑾？就算他疑似畏罪潜逃？就算平南王府已经岌岌可危了？”
天子跟她说话许久没有这样波澜起伏了，慕鸢芷愣了下才道：“儿臣相信他，也相信平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