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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时间过去,这几座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就是杂草多了些,那几块被她当做墓碑的石块磨损了些,上面的字迹斑驳了些。

“缘一兄长,我来看您了。”

抬手挥出黑泥,将几座坟土上的杂草和藤蔓全部吞噬干净,惠子不顾地上的泥土,轻轻跪坐于缘一的墓碑前。

“想来,您应该不会想见到如今的我,但没关系,我想来见您就足够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惠子就这么端正地跪坐着,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缘一的墓碑,自言自语。

“时间真快,记得我上一次来看您的时候,都是两百多年,快三百年前的事了。

我那时候将蝴蝶葬在了这里,不知道您还记得吗……

请原谅,我并没有遗忘您,我只是明白,您不会想见到我这个妹妹……”

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惠子眼帘低垂。

“等再过几年,就到您四百周年的忌辰了,您不用怀疑,我的记性很好,不会记错的。

到时候,我或许还会来看您……请不要太过难受,只是或许。

我听童磨说,现在已是大正时代,您肯定想不到,如今的这个世界比起我们当初的战国时代,已是天翻地覆。

但请不要惊讶,因为根据我前世那些记忆,从今往后,人类还能做到更多。

不仅是科技产物,人类的社会结构也是如此,如今的这个世界,一切都在快速改变着。

反倒是我,一点变化也没有,四百年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您知道吗,就连童磨那种空荡的生物,都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说实话,我挺受打击的。

听说他这几年还伙同着琴叶他们,在外面创办了一家公司,卖火器的,业务很广,员工也很多。

他胆子挺大,看来是真的不怕死。

还有堕姬兄妹,听说他们俩至今都还留在游郭那地方,开着他们的极乐屋,玩着扮演花魁的游戏。

那并不是一个干净的地方,要我选择,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去那种地方。

但既然他们喜欢,我也没有理由去阻止。

还有岩胜兄长,他也和您记忆中的一样。

哪怕时至今日,依然在努力磨炼着自己的剑技,期待着有能超过您的那一天。

虽然我并不认为这是可以达成的目标……当然,这种话是不能当着岩胜兄长的面说的。

毕竟您也知道,岩胜兄长的执念很深。

不过,我觉得这样也不差,至少,岩胜兄长他有着想要去追求的目标。”

说着说着,惠子忽然停了下来,她低着头,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大家都活得很好,反倒是我,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去做了……

兄长大人,我的时间,好像已经停止了。”

她那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黯然。

“两百年、三百年、四百年……时间越往前走,我反而越感觉,我好像被留在了过去。

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连最基本的消遣也不愿意去做,每天心里想的,全都是过去的事情。

记忆越来越清楚,未来却越来越空白,如今的这幅画面,您是否在当初那个夜晚就已知晓?

兄长大人,这些年我时常在思考,在那个夜晚被您杀死,会不会,其实才是我最好的结局?”

“开玩笑的。”

脸上露出了笑容,惠子将目光移向旁边的那两座墓,那眼底深处,浮起了一丝情绪。

“这漫长的四百多年虽然很是空洞无趣,但其中,也并不是没有能让我感到幸福快乐的时候。

虽然短暂,但确实有。

若我真在那个夜晚死去,恐怕就连这小小的幸福快乐,我也无法拥有……

于我而言,这人生才是真正的晦暗无趣,不是吗?

我知道,您现在肯定又想和我说那些大道理了,您总是如此,喜欢用善良与正义去标榜这世间的所有事情。

却至死都不明白,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其实是没办法用这些人造的词语去强行衡量的。

世界的运行,自有规律与法则,就像我们的太阳永远只会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非人力可以撼动。

而您的妹妹,早就想通了这一点。

没办法,谁让您的妹妹曾经也是做过家主的人?”

惠子笑着,她闭上眼,微微弯腰,将自己的额头轻轻靠在缘一的墓碑上,轻声道:

“我没有说您错的意思,只是很多东西,不合适……

您就像是一名侠客,手中提着一把剑,就要去全天下践行正义。

总觉得,这世间的人,都像您一样。

却不知,这世间多的,是只想为自己考虑的俗人。

那位大人是如此,鬼杀队是如此,就连我,也是如此……

我们各自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动,只不过我的利益中,也包含了您。

兄长大人您知道吗,从小到大,我的愿望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和你们幸福快乐地,一起活下去……

这些年我或许变了很多,可唯独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只是啊,偏偏这个小愿望,却是我们这个家庭最难达成的……

您是神之子,带着神明的使命而降生于世,您注定会超越凡人,要去做凡人不可做之事。

而您的妹妹,她则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转世而来,她天生就被这个世界所不容,年纪轻轻就要被安排着死去。

有像我们俩这样的兄妹在,您说……我们这个家庭,又怎么可能幸福?

一切早已被祂们安排妥当,除非我们认命,否则,我们是必然会走到如今这个结局的,您觉得呢?”

又是长久的沉默,惠子抬起手,指尖在墓碑上轻轻摩挲。

“您或许会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支撑着我,活过如此漫长的岁月?

这并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毕竟时间确实太久了,我内心的支撑也随之一再变动。

不过,若是只将答案局限于眼下,那我可以明确地回答您,是因为我还想再看一眼蝴蝶。

您应该还记得她吧?就是我上次来的时候,葬在这里的那位姑娘,上次我也和您聊过她的事情。

我明白,您不喜欢她,毕竟她杀过人,但我喜欢。

因为蝴蝶是为我而死的,她无时无刻都在为了我行动,我能感觉得到,她的眼中只有我。

漫长的四百多年中,她是那少有的,整颗心都只为我考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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