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侧过头去，让叶清言看到了他脸颊上的淤青。
赵之远又愤懑又疑惑：“我分明将钱袋藏得严严实实的，也没有同他们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但他们像商议好了一样，一同冲过来抢我的东西！他们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有钱的？”
“你看着就不像是乞丐啊，哪个乞丐不是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锦绣快言快语地说道，“况且那庙里住着的乞丐相互间都是认识的，忽然出现一个生面孔，哪怕没有从你身上搜出钱来，将你的衣裳抢走了也不亏。”
赵之远愣了愣，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
“我去那破庙之前，还特地用灰抹了脸，想着别叫人看出来，没想到还是一眼就漏了陷。”
叶清言沉默片刻：“你回赵家看过了么？”
赵之远摇摇头：“我没敢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小言，你能不能帮我……”
“不能。”叶清言断然说道。
她按了按额头：“赵哥哥，我可以再给你些银子，但我没法让你跟着我。”
这个当口，她实在不愿与赵之远有太多牵扯。
其实在她想来，赵之远清醒过来之后，应当会对她避而远之才是。
他要是记得曾经对她说过什么，应该担心她会不会告密；而他要是不记得，也应该担心他们自己在昏迷中有没有被他们套出什么话来。
毕竟豢养私兵可是要命的事，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份危险，赵之远当初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并且逃走，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蠢人。
但这会儿他又主动来找她，实在让她有些不解。
“赵哥哥，”叶清言问，“你还记得自己都说过些什么吗？”
赵之远垂下眼帘：“我……我说了些胡话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不是胡话，你心里清楚。”叶清言说道，“那些事与我没有什么关系，看在你我从前相识的份上，我可以当做没有见过你，也可以给你银子，但我不想牵扯过多。”
赵之远有些失望：“可是小言，我们分明……你当真不管我了么？”
叶清言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她开口，锦绣就啐了一口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家小姐念着从前的情分，不但救了你的性命，还给了你银子，你如今怎么反倒赖上我家小姐了？还说那些不明不白的话，也就是我家小姐如今年纪尚小，若是再长两岁，岂不是坏了我家小姐的名声？”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赵之远连忙解释道，“我和小言的关系……”
他在锦绣鄙夷的目光下讪讪地住了嘴，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只是一个梦而已，在梦里他们做了夫妻，可眼下两人确实没有任何关系的。
她能救自己一命，能帮自己保守秘密，已经是绝大的恩惠了，他不应当奢求她再多做些什么。
但他的心里涌起了小小的不甘。
梦里的小言，无论自己在外面闯了什么祸，都会好好地帮自己善后的啊……
“我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赵之远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看着他这副模样，叶清言不由得有些头疼。
“这样吧，我知道个地方，你可以暂时先住着。”她说，“不过要自己烧火取暖——你会烧火么？”
赵之远摇摇头。
叶清言叹了一口气。
想想也是，他是赵家的大少爷，平日里一直有下人伺候，怎么会自己做这些？
“我可以教你，”叶清言板着脸说道，“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不等赵之远开口，她又补充道：“以后不要随意来找我，也不要在外面乱逛。若是你被你姐夫的人抓去了，不要说出我来，记住了吗？”
赵之远连连点头：“记住了，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连累你的！”
“小姐！”锦绣拉了她一把。
叶清言在她手上拍了拍，对赵之远继续说道：“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我们走的时候跟着一起。”
赵之远立刻应了，将剩下的半张饼狼吞虎咽地吃了，乖乖地钻到了巷子里。
叶清言带着锦绣回了绣铺。
进门之前锦绣小声说道：“小姐，带着他没关系吗？若是被人察觉……”
“这几日都没有人来抓他，想必那些人抓走赵家人之后已经离开长风镇了。”叶清言说，“从前他的姐姐对我和我娘十分照顾，全当是还了彩儿姐姐的人情吧！”
“那小姐打算将他安置在什么地方？”
“隔壁的院子空着，刚好让他躲一阵。”
那院子是淮彻之前住的，这会儿先让赵之远住进去，等淮彻他们回来了再做打算。
若一切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他的姐夫就没有心思再到处找他了。
算算日子，淮彻和永叔应当能在年前赶回来吧？
她的床底下还有一大堆骸骨等着他们呢！
……
晚上，叶清言将赵之远带到了院子前。
看着院门上的锁，赵之远愣住了。
“小言，”他结结巴巴地说，“这院子、这院子锁着呢，里面怕是没有人住……”
“当然没有人住，”叶清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人住，你还怎么躲？”
赵之远语塞，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砖，照着那锁便砸了下去。
那锁锈迹斑斑，她只砸了两下就砸开了。
“这不大好吧……”赵之远讷讷道。
叶清言没理他，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院子和淮彻住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更荒败了些。
“你先在这里住着吧，”叶清言将赵之远引进了屋，“灶间有柴禾，可以自己烧火；锅具大约是没有的，我给你些钱，你自己想法子解决。”
当初淮彻在这里住的时候不会做饭，但总归是要生火的，所以柴禾倒是备了不少。
赵之远“哦”了一声。
“过来我教你生火。”叶清言走过去，“就像这样……再这样，不要一下子添太多的柴禾进去，否则会将火压灭——学会了吗？”
赵之远呆呆地看着她，脱口而出：“小言，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