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言毫不迟疑地说：“给他些银子将他留在这里就是，现在还有人在找他，带在身边会给我们惹上麻烦。”
“你不怕他再被抓走？”淮彻“啧”了一声，“他被抓回去倒是无妨，怕就怕被人一吓唬，把告诉你的事再说出来。”
“谁会信？”叶清言平静地反问。
淮彻哑口无言。
也是，他们与那孩子素来没有什么交集，这种要命的消息，他怎么会告诉他们？
难不成他要说自己和叶清言是夫妻，信任她所以才说的？
“赵之远是土生土长的长风镇人，而且也算机灵，有了银子，他不会那么轻易便抓走的。”叶清言说，“方才也是因为他发着烧，精神涣散，所以才说了那些话，等他清醒了，未必会记得这一切。”
眼见时间不早了，几人分开睡下。次日叶清言醒来的时候，淮彻和永叔已经不在了。
她去看了一眼赵之远，他还在昏睡着，但已经退了烧。
她让锦绣留了些银子，又去找小二续了两日的房钱，之后便离开了客栈。
一推开门，冷冽的空气灌了进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走，带你去绣铺看看。”叶清言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时间尚早，路上没有多少行人，锦绣跑去买了两个烧饼，捧在手里热乎乎的，二人一路寻着避风的地吃了。
“奴婢觉得长风镇好像比京城还要冷些，尤其是风，吹在脸上又冷又硬。”锦绣说道。
“是要更冷些，雪也更大。”叶清言说，“以前我和我娘住的院子，有时候前一天晚上的雪下得大了，第二日早间连门都推不开。”
锦绣“哇”了一声：“那堆雪人岂不是能堆得老高。”
“雪人啊，”叶清言顿了顿，“兴许吧。”
“真好。”锦绣发自内心地感叹。
叶清言笑笑，没有说话。
对穷人而言，冬天是极难熬的。
做冬衣的棉花要花钱，烧火取暖的柴禾要花钱，修补被雪压垮的屋顶也要花钱。
一个铜板掰成两瓣花，好不容易才能度过的冬天，谁还有心情去堆雪人呢？
“呀，那边就是绣铺了吧？”
锦绣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叶清言抬起头：“是，就是那边。”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刚要推门，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
钱婆婆似乎刚醒，睡眼惺忪的，手里还端着漱口的水。
看到她，钱婆婆怔了好一会儿，忽然“啊”地叫了一声。
“小言！”她手忙脚乱地在她身上脸上到处摸着，“我还当我是做梦，竟真的是你！”
“钱婆婆，是我，我回来了。”叶清言笑着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外面冷，快进屋快进屋！”
叶清言跟着钱婆婆进了屋，她四下环顾一圈，绣铺里与她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摆着绣品的架子又多了两排。
钱婆婆给她拍打着身上的雪：“长高了……也胖了一点，瞧着像个大姑娘了。你娘呢？你娘没有一同回来吗？”
叶清言笑笑：“京城里也忙得厉害，况且快到年底了，我娘不好离开。”
“也是，你娘现在是侯夫人，越到了年底下就越忙。你瞧瞧我这记性，真是越发差了。”钱婆婆将她按在了椅子里，“厨房里熬了姜汤，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端来！”
正说着话，蓝掌柜也到了，看见她同样十分惊讶。
“少东家怎么自己来了？”她问，“可是东家那边有什么吩咐？”
叶清言连忙摇头：“不是的，只是眼下快到了我父亲的忌日，我过来给父亲上香。”
蓝掌柜“哦”了一声，笑着问了几句京中的情形，叶清言一一说了，正巧铺子里来了客人，她便迎了上去。
只剩钱婆婆陪着她。
将所有人的近况都问了一圈之后，钱婆婆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大伙都过得不错，”她说，“我原本最担心秀梅，她就只有一个闺女，忽然间没了，我怕她没了活下去的心气。后来我又担心金玲，小姑娘在镇子上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别到了京城里，被不着调的混小子给骗了去。”
“再后来听蓝掌柜说你娘成了亲，我又担心你——侯爷瞧着就是个靠谱的，又对你娘那么上心，定不会亏待了她。但毕竟是男人，心思没有那么细，怕是考虑不到你。”
“你是你娘带过去的，那叶家想来也有与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吧？你和她们相处得如何？她们会不会欺负你？”
叶清言说道：“钱婆婆您不必担心，她们和我要好着呢，和亲姐妹一样。”
钱婆婆听了便笑：“你自小就懂事，但也别太过懂事了，千万别为了讨好别人而委屈自己。”
“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叶清言抿嘴笑道。
两人坐在火炉旁小声说着话，听她说要去给父亲上香，钱婆婆说道：“那你得尽快些，眼下的雪还没有那么大，等再过些日子，雪越发厚了，想上山可就难了。”
叶清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紧赶慢赶地赶回来了。”
她来这里，是为了找东西——但她眼下连要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东西要是藏在山里，大雪落下来，白茫茫的一片，想要找起来可就更难了。
“就算是这会儿，你想要进山也得找人跟着。”钱婆婆看了一眼正好奇四下张望的锦绣，压低了声音说，“叶家难道就只派了这么一个小丫头跟着你？”
“有护卫的，”叶清言说，“只是我没叫他们过来。”
钱婆婆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门又被推开了，少年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说道：“蓝掌柜早，前几日您吩咐我抄的图册我已经抄完了，想着您这边兴许急用，便给您送来——”
他抬起头，看到坐在火炉旁的少女，一时间不由怔住，连想要说的话都忘了。
那少女也看着他，对他灿然一笑。
“冯家哥哥，”她说，“你还认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