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主殿
高曦月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要不……咱们这就去皇后娘娘跟前告发，就说静嫔秽乱宫闱，其心可诛！”
白蕊姬点头附和：“静嫔素日装得一副情深义重模样，嫔妾还道她与皇上有多鹣鲽情深呢。没成想……竟是这般不堪。只是，”
她话锋一转，带上几分犹疑，“捉贼拿赃，捉奸成双，空口白牙的，皇后娘娘怕未必肯信。”
高曦月闻言，红唇一撅，不忿道：“皇后姐姐最疼本宫了！本宫说的话，她岂会不信？”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娇憨。
白蕊姬一时语塞。
皇后待荣妃确实亲厚，但凡自己有的，总不忘给荣妃也备上一份。有的甚至连贵妃都没有。
前几日，皇后娘娘甚至问荣妃，可想掌协理六宫之权？长春宫居西六宫，永和宫在东六宫，皇后的意思是让荣妃打理东六宫，贤贵妃则掌西六宫。
这提议倒非皇后一时兴起，实则是荣妃自己撒娇抱怨，说皇后偏疼贵妃更多些，皇后才顺水推舟提了此事。
只是荣妃没接——东六宫统共就住着她和位份低微的苏贵人，管这么点地方，有什么趣儿？
“皇后姐姐说了，过些日子要给本宫个惊喜呢，她心里是念着本宫的。”
高曦月美眸流转，满是笃信，“姐姐如今身怀龙裔，咱们帮不上忙已是无用，更不能添乱。”
“静嫔这档子腌臜事，若说与姐姐听，岂不扰了她养胎的清净？不如等些时日，待姐姐平安诞下小阿哥再说。”
一旁的星璇默默垂首，心中却豁然开朗：原来自家主子并非真愚钝缺心眼，只是平日里懒怠费神琢磨罢了。
瞧，这不便能思虑周全了？
她甚感欣慰。
无妨，主子的心眼儿，日积月累，总能多上那么一点一滴，假以时日，或真能开窍也未可知。
白蕊姬虽被皇后降了位份，倒也无甚怨怼。
她一个小小官女子出身，没了太后与宜修，她纵然是获得了自由，却也没了底气。能得今日已是侥天之幸，有何资格心生不满？
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她可不想一朝丧命。
“不过……如此一来，”白蕊姬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直愣愣地道出了心底话，“皇上头上这顶……龙章失色之帽，岂非……？”
高曦月纤手一挥，浑不在意：“不打紧！皇上心胸宽广似海，眼下最要紧的，是皇后娘娘能平安诞育龙胎！”
星璇、茉心：“……”
二人默默对视一眼，旋即垂首敛目，眼观鼻，鼻观心，只作未闻。
她们家主儿向来如此，喜欢一个人就是这般，赤诚。
皇上的绿帽子，多戴一些时日想必也不打紧。
恰在此时，白蕊姬的贴身婢女俗云带着那个冷宫时见过的小宫女候在殿外。
“奴婢给主儿，那宫女奴婢带来了。”
白蕊姬看了一眼荣妃，高曦月不甚在乎的对她点点头。
白蕊姬道：“让她进来。”
俗云应下，这才出去将候在殿外的小宫女带进来。
小宫女很是识趣，进来便给高曦月和白蕊姬行礼问安，得到荣妃点头示意，又看了星璇等人确认的眼神，这才畏畏缩缩的站起来。
“叫什么名字？”
“回贵妃娘娘，奴婢魏嬿婉。”
咸福宫
从冷宫回来，阿箬便有些魂不守舍。
“阿箬姐姐，还是让我来吧，仔细烫着您的手。” 惢心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从阿箬手中接过了那壶滚烫的热水。
“嗯，你弄吧。” 阿箬并未多言，松了手。在冷宫那段时日，她无心去看自家主子如何招惹那侍卫，心思便落在了别处。
她看见了个小宫女，躲在角落，捂着嘴巴，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伤心极了。
多半，那小宫女与凌云彻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她有点担心，主儿私会冷宫侍卫被人瞧了去，这是一个隐患。
无论如何，她现在还是主儿的宫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阿箬：可恶啊……
“惢心？惢心——”
内殿传来如懿的唤声，打破了外间的沉寂。
阿箬仰着脸，望向冰冷的天花梁木，眼眶微热，泪意翻涌，却不知该不该任它落下。
若是……若是自己主动去告发静嫔私通，行此秽乱宫闱的大罪……皇后娘娘……能否饶我一命？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阿箬姐姐，主儿唤我，奴婢先过去了。你……仔细着些。” 惢心匆匆应了一声，临去前不忘低声提醒。
那壶热水滚烫，阿箬姐姐方才就魂不守舍，若再烫着可如何是好。
听着惢心那带着真切关怀的话语，阿箬喉头一哽，竟一时无言。
就在惢心转身欲走的刹那，阿箬猛地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语速又快又沉。
“惢心！”
惢心顿住脚步，疑惑回头。
阿箬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紧迫感：
“你可知晓，在这后宫之中，与侍卫、太医、亦或太监……行那私相授受之事，是何等下场？”
不等惢心回答，她几乎是咬着牙继续道：
“我知道主儿吩咐你，要给那凌云彻绣一双靴子。你……务必想清楚后果！不论是托人外头买现成的，还是想旁的法子……切莫……切莫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她顿了顿，语气稍稍放缓，却更显沉重：
“皇后娘娘虽最重宫规，但对底下人尚存几分体恤。你我都得明白……在这深宫里，保全自身，方是根本。”
言毕，阿箬立刻别过脸去，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再不肯看惢心一眼。
惢心怔在原地，心头蓦地一暖，随即又是一阵酸涩翻涌。她听懂了，阿箬姐姐这是在冒着风险提点她。
阿箬姐姐是官家小姐出身，与她们这些微末宫婢终究是不同的。这份不同，此刻却化作了一句沉重的提醒。
思绪纷乱间，李玉温和的笑脸与江与彬关切的眼神猝然浮上心头。
惢心只觉得心口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