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的热浪裹着硫磺味扑在脸上，卜凡的道袍下摆被熔浆烤得卷起焦边。
他冲进核心区域的瞬间，右手精准扣住那枚嵌在熔浆里的命链残片——入手是冰与火的双重灼烧，残片表面的暗金纹路像活物般钻入他掌心，在皮肤上爬出细小的血痕。
\"嗡——\"
藏在赖瑶雷符包里的断链核心突然剧烈震颤，储物袋被灼出焦洞，暗红光芒透出来，烫得卜凡腰间皮肤发红。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枚跟着他从市井混到修仙界的破铜片，此刻正疯狂共鸣，像被掐住脖子的鸟，在袋子里撞得砰砰响。
\"小心！\"
紫菱的尖叫混着星盘碎裂的脆响炸开。
卜凡余光瞥见她怀里的星盘突然迸出火星，十二枚星轨玉片\"咔\"地断成两截，碎光中她苍白的脸像浸在水里：\"地面——\"
话音未落，脚下传来骨裂般的轰鸣。
青石板地面从熔炉中心向外裂开蛛网纹，最深处渗出幽蓝的光，那口本该在南荒祭坛的命终钟竟顺着地缝缓缓升起！
青铜表面的裂痕里翻涌着暗金，钟口倒悬向下，正对着卜凡所在的熔炉核心，活像一张要吞噬天地的巨口。
\"终、终焉裁定！\"紫菱踉跄着扶住旁边的熔浆柱，星盘碎片扎进她手背她也浑然不觉，\"钟响九声，万物命格重置......所有人会被抹回'命前之态'，连存在都会变成空白！\"
\"第一响前毁掉残片！\"赖雪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卜凡转头，看见她指尖掐着滴血的法诀，周身浮起淡金色的命律归元阵——只是阵纹是倒着转的，像被人揪着尾巴的蛇，\"这钟靠残片供能，现在断链核心和它共鸣，正是机会！\"
\"老卜你给我挺住！\"
赖瑶的炸雷先到。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跃上熔炉边缘的高台，发梢被雷弧炸得翘起，手里的雷符像不要钱似的往外甩：\"小爷我今天就拿雷符给你砸出条路！\"
紫色雷蛇裹着焦味劈在命终钟下方，炸出一片噼啪作响的雷域。
钟声若要扩散，必得先撞碎这片雷网——赖瑶咬着牙又甩了三张符，雷域里的电弧瞬间粗了一圈，她额角的汗滴落在符纸上，\"奶奶的，撑不住三息！\"
\"两息够了。\"紫菱突然咳出一口血。
她仰起头，用染血的指尖在半空划出银白星轨，星轨交织成半透明的茧，将熔炉核心罩住，\"这是静音结界，能延缓声波传播......\"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星轨的光也跟着暗下去，\"最多十息。\"
\"九息。\"赖雪突然闷哼。
她的归元阵突然爆出刺目金光，却又像被什么扯着似的迅速黯淡，\"我以自身命格为引，逆向催动......只能撑九息。\"她的眼尾渗出血，命纹从额头爬上脖颈，\"九息后，我这条命就......\"
\"够了。\"
卜凡的声音混着熔浆沸腾声。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残片，血珠正顺着指缝滴在残片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了舌尖，腥甜在嘴里漫开。
\"娘说，纸鸢线攥紧了，再歪的风也能飞。\"他轻声念叨，用带血的指尖在残片上画下歪歪扭扭的符纹，\"我今天就给你画个'逆命封印'。\"符纹是红的，混着他的血，在残片上爬成小蛇的形状，\"不是毁你，是嫁——接！\"
最后一笔落下时，断链核心突然从储物袋里\"咻\"地窜出来。
卜凡早有准备，左手接住还在发烫的核心，按在残片上。
两枚碎片相触的瞬间，熔炉里的熔浆突然倒流，像被无形的手拽着往核心涌，暗金与暗红的光绞成一团，在半空炸开烟花。
\"它认核心当神位载体了！\"紫菱突然瞪大眼睛，\"命律系统在抽天地命纹......要注满核心！\"
\"我让它注。\"卜凡咧嘴笑，血从嘴角淌到下巴。
他早就在核心里动了手脚——那是他跟着赖瑶学了三个月的符阵，用赖雪给的命纹笔刻上去的\"无限接收\"。
此刻核心表面的符纹亮得刺眼，像张开了一张吞天的嘴，\"注吧，注到撑爆你！\"
命终钟的钟口开始泛起白光。
卜凡能听见钟体内的轰鸣，像有千军万马在撞钟舌。
第一声钟响，要来了。
\"老卜！\"赖瑶的雷域突然炸出一个缺口，她急得直跺脚，\"钟舌动了！\"
\"知道！\"
卜凡猛地撕开胸口的衣襟。
他的胸膛上还留着上次被魔修捅的疤，此刻在金光下泛着青白。
他将过载的核心按在心口，能清晰感觉到核心在发烫，烫得皮肤滋滋响，烫得骨头都要化了——可更烫的是他的神魂，像被扔进熔浆里的纸，\"你们的命律，老子不接！\"
他咬碎最后一口牙，精血混着神魂之力顺着核心的纹路往里灌。
核心先是剧烈震颤，接着\"轰\"地炸开——不是碎片，是亿万点暗红星光，逆着钟声的方向，往命终钟的裂缝里钻。
\"当——\"
第一声钟响终于溢出。
可那声音刚窜出钟口，就被逆命星光撞得七零八落。
命终钟的表面开始出现蛛网纹，原本流转的暗金命纹一根接一根崩断，像被人扯断的琴弦，\"啪啪\"地碎成光点。
钟内那双一直俯瞰众生的眼睛突然睁大，满是不可置信。
\"当啷——\"
最后一声脆响，命终钟从内而外裂开。
青铜碎片混着暗金命纹坠入熔炉，熔浆瞬间沸腾，将那口不可一世的钟吞没。
南荒天空那道刺目的命律光柱晃了晃，\"噗\"地熄灭，像被人掐了烛芯。
卜凡瘫坐在地。
他的右袖空荡荡的——刚才核心爆炸时，他为了护住赖瑶的雷符包，用右臂硬接了那股冲击。
嘴角的血还在流，可他笑得灿烂，露出沾血的虎牙：\"看，没神也能断命。\"
风突然大了。
灰烬裹着熔浆的热气扑在他脸上。
他下意识摸向心口，那里有道新裂开的细痕，像被刀尖挑开的线。
一道极淡的钟声余韵从痕里钻出来，轻得像叹息：\"......断弦之后，才是新律。\"
卜凡眯起眼。
他听见熔炉深处传来闷响，像有什么东西在熔浆里翻滚。
南荒的云被风吹散，露出一角天空——那里有光在聚拢，像星星在开会。
\"老卜？\"赖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你、你别睡啊！\"
卜凡想伸手拍她脑袋，却发现右手没了。
他歪头看向赖雪和紫菱，她们正互相搀扶着过来，脸上都是血，可眼睛亮得像星星。
\"没事。\"他舔了舔嘴角的血，\"就是......有点困。\"
风卷着灰烬飞过熔炉。
在熔浆最深处，命终钟的碎片正缓缓下沉。
有暗金的光从碎片里渗出来，混着熔浆的红，像在孕育什么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