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罗的态度很明确了,他不想继续在街上谈这事。
不过穆罗好歹答应了爱丽丝,会看看那份申请书。
明知穆罗大概率会签自愿放弃,爱丽丝也没气馁,点头告别。
麦克等他们聊完,才上前,沉默着与穆罗采购一些用品。
麦克买了橙汁,穆罗买了爆米花,野猪也得到了一袋新鲜苹果,高兴得绕着穆罗直转。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
娜塔莉挥别爱丽丝,她带着所有钱,打算去把抵押出去的帽针赎回来。
爱丽丝告诉了她,那枚帽针已经被人买走了,回到了原主的手里。
但娜塔莉在犹豫后,还是选择亲自去一趟。
即使爱丽丝说的是对的,娜塔莉依旧想有始有终,再为了那枚帽针跑一次。
“爱丽丝小姐,如果我到了那里,老板说帽针真的被卖了,我也不会感到悲伤的。”
娜塔莉走时很轻松,
“帽针回到了主人手里,我也要有新的开始。”
爱丽丝觉得这样的娜塔莉就算知道湖景村覆灭的消息,也不会被打趴下。
所以她很放心,放心望着娜塔莉雇的车马远去。
娜塔莉离开的第二天,穆罗也到了告辞的时候。
莫顿兄弟这几天一直待在一块,亲手将整个喧嚣马戏团拆散。
帐篷一堆,道具一堆,麦克买了大半边马肉,连狮子也饱餐一顿。
此刻的世界通电不久,大部分的交通还是靠畜牧。
那些源源不断因老病伤残而被迫进入屠宰场的役马,是最廉价常见的肉食。
“狮子本来应该是百兽之王。”
穆罗随口感慨,
“但在马戏团这个地方,百兽之王也只能捡我们人类羞于吃的剩肉。”
马肉因其口感与来源,被认为是“贱肉”。这种肉根本不会出现在中产及以上阶层的餐桌,即使是穷人,也大多只吃经过特殊加工后模糊了形状的马肉——
比如做成罐头,做成香肠了的。
只要包装上写着肉罐,他们就可以假装吃的是其他肉,极少会有人直接烹饪享用马肉。
麦克看着狮子大口大口地撕咬,良久,才道:“所以连狮子在喧嚣,都是不快乐的吗?”
穆罗没把话说死:
“是驰骋草原,靠自己狩猎。还是摇尾垂首,吃准备好的马肉。哪种生活更有意思,只有狮子能回答了。”
是了,很多事情只有本人知晓,是自由还是枷锁,只有狮子知道。
麦克手指微顿,片刻后把最后一块肉丢了进去。
当天晚上,莫顿兄弟照样睡在一起。
这次穆罗没躺上就闭眼,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一直到麦克吹熄了灯,帐篷里陷入了一片黑暗,穆罗才开口道:
“麦克,我明天下午走。”
麦克“嗯”了一声,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穆罗侧过身,想了想,终究发出了邀请:
“你一直没有跟我说,你以后要去做什么?所以我想……如果你实在迷茫,或许可以和我一起走?”
“他们说我在野外是去流浪,但我更愿意把这个称作野外巡演,森林,自然,动物,到处都是观众。”
穆罗有点磕巴,但说的很顺畅,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麦克。起码,你不会再感到孤独了。”
跟穆罗走?去野外自由自在?
麦克能听出穆罗话语间的真诚,兄长是真心实意的认为大自然有洗涤心灵的力量。
现在的穆罗过得还行,他很乐意把麦克捎上,把林中的一切分一半给他的兄弟。
但还是那句话——
无论多么荒谬的事情,在有些人眼里就是合理的。
而无论多么痛苦的地狱,也有可能是别人的天堂。
穆罗喜欢自然,喜欢安静的地方。
麦克喜欢杂耍,喜欢那头狮子和舞台上耀眼的灯光。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我会去尝试。”
深夜的黑暗中,麦克回答,
“可现在我没什么兴趣,穆罗,我已经想好我要去哪里了。”
“你不是明天下午要走吗?我准备往你衣服口袋里面塞了一个小小的纸包,新地址就写在上面。”
麦克轻轻笑了,
“你上次往我枕头底下塞钱的事,我可没有忘记。所以这次我不许你打开纸包,你就当里面只有一个地址,揣着走得远远的。”
“等你上了车,或者回到了你的野外秘密基地,再打开。”
穆罗嘟囔:“我肯定不会收,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你会往里面塞钱。”
麦克恢复了往常的活力,捅了捅穆罗,笑嘻嘻道:
“万一我放的是其他的东西呢?比如说……几颗我很喜欢的玻璃珠?”
“要不要打个赌?反正我在纸包里还会留下我的新地址,要是你生气了,就写信来骂我。”
麦克笃定道,
“要是你没生气,在信里认个输就好。”
穆罗晃了晃脑袋:“我才不会骂你,麦克,我永远不会骂你的。”
“不要说永远。”
麦克轻声道,
“穆罗,我现在很畏惧‘永远’这个词。曾经我也以为万事万物,包括快乐,是可以保存一辈子的。”
“你现在不骂我,我就很高兴了。”
“这几天多亏了有你在,嘉年华之后,我终于又短暂拥有了家人。”
穆罗不赞同:“什么短暂?我们本来就是家人。”
这句话让麦克一时半会无法回答。
莫顿兄弟不是别人随口的夸赞,而是一段真真切切的,由两个人共同维系的关系。
即使喧嚣不是一个好地方,即使伯纳德区别对待。
他们仍然成长为了一对互相托举,可以信任的亲人。
在穆罗看不到的地方,麦克极其轻微的抽噎了一两声。
他含着眼泪,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