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雾探遗踪，智解新危机
暮色将残碑的影子拉得细长，卜凡指腹摩挲着青铜残片上的卦辞，冰凉的金属表面突然传来灼痛。
他低头看去，那些蝌蚪状的铭文竟渗出暗红血珠，在"；坎"；与"；艮"；两个卦象处凝成两点朱砂。
"；公子！"；甄婉突然攥住他的衣袖。
少女残破的香囊无风自动，原本悬浮的墨屑箭头在夕阳下剧烈震颤，转眼碎成齑粉。
郝柔腕间的星砂突然迸发蓝芒，薄萱掷出的铜钱在青石板上弹跳着滚向东北方，撞在苏瑶沾着墨渍的裙角才停住。
浓雾像浸了墨汁的棉絮，自四面八方的山隙涌来。
卜凡将染血的残片按在眉心，冰火交织的刺痛中，他看见三十六盏青铜灯在识海里次第亮起。
每簇幽蓝火焰深处都蜷缩着雾隐守护者空洞的眼眶，那些嵌着御史印信的骷髅正用指甲刮擦灯壁。
"；跟着铜钱。"；他哑声开口，喉间泛起铁锈味。
薄萱指尖发颤地拾起那枚刻着危宿三星的铜钱，东北方天际赤芒大盛，三颗星辰竟在暮色中渗出鲜血般的红光。
迷雾吞没了最后一缕残阳，苏瑶点燃的鱼油灯在五步外就化作朦胧的昏黄。
甄婉香囊里飘出的墨香突然变得腥甜，郝柔腕间的星砂如活物般钻入皮下，在她苍白的肌肤下游走出北斗七星的轨迹。
"；当心脚下！"；卜凡猛地拽住郝柔。
少女方才踩过的青苔正渗出黑水，数十条半透明的雾蛇从石缝钻出，鳞片摩擦声裹着老隐士沙哑的埙调。
薄萱的罗盘针疯狂旋转，铜钱在掌心烫出焦痕——危宿三星的位置，此刻正对着苏瑶发梢凝结的墨渍形状。
卜凡突然将青铜残片刺入左肩旧伤，桃木枝洞穿的疤痕里溢出星光。
剧痛让他看清雾中飘浮的荧光丝线，那些丝线正将众人腕间、颈后的命门穴与迷雾深处的某个存在相连。
郝柔突然捂住心口，星砂在她瞳仁里映出三十六盏青铜灯轰然倾倒的画面。
"；破军移位。"；卜凡蘸着肩头星血在残片上画出卦象，苏瑶发梢的墨渍突然腾空而起，与甄婉香囊残留的墨屑拼成半枚血色官印。
当印纹与雾隐守护者胸腔里的御史印信重合的刹那，西南方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
薄萱的铜钱应声立起，危宿三星的红光刺破浓雾。
卜凡扯断缠绕在众人命门穴的荧光丝线，丝线断裂处喷涌的却不是血，而是混着星砂的墨汁。
迷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数十条雾蛇炸成青烟，露出后方布满抓痕的岩壁。
"；寅时三刻方向。"；卜凡将星血抹在眼皮上，看见岩缝里嵌着半块龟甲。
当甄婉颤抖的手指触到龟甲裂纹，郝柔腕间的北斗七星突然脱离肌肤，悬在空中指向岩壁上褪色的朱砂符咒——那符咒的收笔处，分明是苏瑶幼时练字特有的飞白。
浓雾再次聚拢时，卜凡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龟甲上。
三十六盏青铜灯的幻影自血雾中浮现，灯芯幽蓝火焰里浮现出众人出生时的画面。
当郝柔婴孩时期的襁褓纹路与雾隐老隐士的埙孔图案重叠时，岩壁轰然洞开，月光混着潮湿的墨香涌进来。
薄萱的铜钱突然全部竖立着滚向月光，苏瑶发梢的墨渍在月华下化作游动的蝌蚪文。
众人踏出雾障的瞬间，甄婉香囊里飘出半片绢帕，帕角朱砂官印与月光交融处，隐约响起玉石相击的叮咚声。
月光在青苔斑驳的石阶上蜿蜒成蛇，薄萱耳垂的翡翠坠子突然迸出裂纹。
她后撤半步，绣鞋刚沾到第三级台阶，一道银光便擦着鬓角掠过——指甲盖大小的雾兽正啃噬着她散落的发丝，八只复眼折射着众人惊惶的面容。
"；别动！"；甄婉的惊呼带着哭腔。
她扯断腰间绦带，褪色的并蒂莲荷包滚落青石，三十六枚金针裹着墨香冲天而起。
雾兽发出绸缎撕裂的嘶鸣，银白身躯被金针刺穿的位置竟渗出朱砂，在地面洇成半幅残缺的星图。
卜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朱砂星点正沿着青砖缝隙游走，每当有人呼吸稍重，雾兽的残影便会在星图边缘凝结成型。
他攥紧掌心血迹未干的龟甲，发现苏瑶裙摆沾染的墨渍正在月光下缓慢爬行，形似某种古老符咒的起笔。
"；闭气。"；他比出禁声手势，目光扫过郝柔腕间明灭的北斗七星。
少女脖颈浮现出细密汗珠，星砂游走的轨迹与地面朱砂星图竟形成镜像——当第七颗星砂滑至尺骨茎突，雾兽残影突然调转方向扑向薄萱。
甄婉踉跄着扑向荷包，断裂的绦带缠住脚踝。
千钧一发之际，她咬破指尖点在残破的并蒂莲纹上，荷包内层暗袋突然弹出一柄玉骨绢伞。
伞面展开的刹那，雾兽撞上绣着《璇玑图》的绢面，二十八列回文诗泛起金光。
"；坎位七步，震位留白！"；卜凡突然低喝。
他注意到伞面诗文缺漏处正对应岩壁朱砂符咒的飞白，苏瑶发梢的墨渍蝌蚪文突然跃入伞面缺口。
雾兽发出瓷器破碎的脆响，化作银粉簌簌坠落，却在触地瞬间凝成指向遗迹的箭簇。
薄萱颤抖着拾起翡翠碎片，发现裂纹竟与龟甲纹路吻合："；这些雾兽...是符咒化形？"；她指尖抚过伞面《璇玑图》，某个回环处的丝线焦痕与郝柔襁褓纹样如出一辙。
夜风卷起银粉，众人衣袖间的星砂同时泛起幽蓝。
"；它们在标记猎物。"；卜凡用龟甲接住飘落的银粉，月光下显现出细若蚊足的篆文——正是雾隐守护者灯芯里见过的御史印鉴残片。
他突然扯开左肩染血的绷带，旧伤渗出的星血滴在银粉上，篆文立刻扭曲成众人生辰八字。
郝柔突然捂住心口，星砂在她锁骨处拼出半枚官印："；那些青铜灯...在通过命理丝线豢养雾兽..."；话音未落，遗迹方向传来编钟闷响，银粉箭簇应声腾空，却在触及月华的瞬间化作三十六盏灯笼悬浮半空。
苏瑶突然拽住卜凡衣袖："；灯穗摆幅...和我们在迷雾里见的青铜灯阵完全相反！"；她发间墨渍不知何时已爬满半张脸，在灯笼红光下显露出御史印信的边角。
甄婉的绢伞突然剧烈震颤，《璇玑图》缺失的诗句正被银粉填补完整。
"；寅葬卯发，子泣丑歌。"；卜凡念出补齐的诗文，遗迹石门上的藤蔓突然退潮般剥落。
露出青铜门环上纠缠的螭吻，每片龙鳞都刻着众人幼时的画像。
当薄萱的翡翠碎片映出门环中央的锁孔时，所有人呼吸骤停——锁孔形状赫然是苏瑶发间那枚墨渍蝌蚪文的放大。
夜枭凄厉的啼叫撕破寂静，门缝渗出裹着霉味的雾气。
卜凡将染血的龟甲按在锁孔，青铜螭吻突然开始逆向游动，众人腕间的星砂不受控制地飞向门缝。
当最后粒星砂消失在黑暗深处，遗迹深处传来铁链拖曳的闷响，某种带着潮湿墨香的呼吸声贴着石门内侧响起。
薄萱的翡翠碎片突然悬浮空中，在门前投下巨大的卦象阴影。
卦象变幻间，甄婉看见自己映在石门上的倒影竟戴着御史冠冕，而苏瑶的墨渍正顺着石缝渗入门内，在黑暗中勾勒出三十六盏青铜灯的轮廓。
郝柔腕间重新浮现的北斗七星剧烈闪烁，第七颗星的位置正对应石门中央逐渐显现的血色"；坎"；卦。
卜凡伸手欲触卦象，遗迹内突然传出玉磬清音。
那声音裹着众人熟悉的墨香，却让甄婉的绢伞瞬间燃起青焰。
当伞骨融化的玉髓滴落青石，石门上的螭吻齐声长吟，月光下的卦象阴影突然裂开缝隙——无数双嵌着星砂的眼瞳在门后阴影中次第睁开，又随着铁链哗啦声隐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