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困炎狱险途，智破浆岩障
紫述香囊的幽香混着硫磺气息钻进鼻腔，卜凡的指腹摩挲着青铜柱底部的暗纹。
那些被岩浆映得猩红的符号，竟与母亲自戕时用簪子刻在窗棂上的血痕分毫不差。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气，岩壁上倒悬的血色莲花突然绽开猩红汁液，在苏瑶苍白的脸颊旁凝成"；巽位生门"；四个小篆。
"；九宫移位了。"；郝柔突然扯住卜凡的袖口。
少女指尖缠绕的银丝正以诡异角度垂向岩浆，本该指向坤位的牵魂线竟直直没入西北方的赤色浪涛。
三丈外的岩浆河突然掀起滔天火浪，沸腾的熔岩里缓缓浮出半截青铜棺椁，棺盖上九根镇魂钉正簌簌掉落。
甄婉突然捂住耳朵蜷缩在地，她披散的青丝间隐隐露出尖耳轮廓："；那些婴孩......在棺材里哭......"；话音未落，整片岩窟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利啼哭。
薄萱呕出的血珠在虚空中凝成卦象，却在触碰岩壁的瞬间化作燃烧的符咒——离卦六二，黄离元吉。
"；退后！"；卜凡猛然拽着众人扑向石柱背面。
岩浆河中骤然窜出十丈高的赤色触须，裹挟着青铜碎片的熔岩暴雨般砸落。
苏瑶的银簪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后，直直刺入岩壁淌血的嘴唇。
那些殷红纹路竟像活物般扭曲着聚拢，在石壁上拼出半幅残缺的星宿图。
薄萱突然抓住卜凡的手按在自己眉心："；用灵虚镜看我的眼睛！"；少女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岩浆下若隐若现的青石板路。
那些浮沉的赤色气泡中，每个都包裹着半张扭曲的人脸——正是三年前卜府灭门时失踪的三十六名仆役。
"；巽位生门在岩浆之下。"；郝柔颤抖着解开腰间锦囊，取出枚冰晶雕琢的司南。
指针在高温中飞速旋转，最终指向苏瑶心口位置。
甄婉突然撕开袖口，露出布满火焰纹路的小臂，那些暗红疤痕正随着婴啼声明灭起伏。
炎狱巨兽的咆哮震得岩壁簌簌落灰。
卜凡望着青铜棺椁上熟悉的卜氏图腾，忽然将紫述香囊的流苏扯断。
十三枚沉香木珠滚入岩浆的刹那，沸腾的赤色河流竟如摩西分海般裂开丈许通道，露出下方布满焦黑骸骨的青石台阶。
"；跟紧我。"；卜凡背起昏迷的苏瑶跃入裂隙。
灼热气浪舔舐着后颈，他闻到怀中人发间紫述花香混着血腥味。
薄萱突然掐住他手腕："；这些骸骨的排列......是太乙遁甲阵！"；少女指尖拂过某具焦尸胸骨，凹陷处赫然嵌着枚刻有"；寅时三刻"；的青铜钱币。
岩浆裂缝开始缓缓闭合。
甄婉突然发出凄厉尖叫，她裸露的皮肤上火焰纹路竟渗出金红液体，在众人脚下汇成燃烧的血径。
郝柔的银丝突然绷紧，牵魂线另一端正死死缠住即将沉没的青铜棺椁："；棺盖内侧......有字！"；
卜凡借着灵虚镜残片的微光望去，棺盖内壁用朱砂写着"；丙寅年七月初七"；，正是母亲悬梁自尽的日子。
那些字迹突然渗出黑血，在高温中蒸腾成雾气，凝成个怀抱婴儿的妇人剪影——与祠堂牌位后消失的画像如出一辙。
当最后一线天光被岩浆吞没时，卜凡突然听见锁链断裂的脆响。
无头尸骸胸腔里的金色甲虫正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虫背上图腾与紫述香囊的刺绣渐渐重叠。
怀中的苏瑶突然抽搐起来，她心口位置浮现出与青铜棺椁相同的卦象纹路。
"；不是岩浆。"；薄萱突然将沾血的帕子按在岩壁，"；这些赤色液体里有蛊虫！"；她话音未落，众人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布满冰晶的幽蓝洞穴。
炎狱巨兽的咆哮突然变成惊恐的呜咽，而甄婉臂上的火焰纹路，正缓缓褪色成青莲印记。
卜凡在坠落中死死护住苏瑶的后脑，灵虚镜残片突然发出刺目白光。
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他瞥见冰壁上模糊的刻痕——正是炎狱老怪那柄蛇头杖的图腾，旁边还潦草地画着半朵紫述花。
冰晶在灵虚镜的残光中折射出诡谲的蓝晕，卜凡的手掌深深陷进霜雪覆盖的苔藓里。
怀中苏瑶滚烫的呼吸拂过他脖颈时，他忽然嗅到一丝熟悉的苦杏味——三年前母亲临终前调制的安神香里，就掺着这种产自西域的毒草。
"；是蛇衔矿。"；薄萱突然抓起块泛着青芒的碎冰，冰芯里裹着指甲盖大小的墨绿色晶石，"；炎狱老怪当年就是用这个骗过岩浆池的巡守。"；她指尖的冰晶突然融化成幽蓝液体，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
卜凡的瞳孔猛地收缩。
记忆里那个暴雨夜，炎狱老怪沾满泥浆的草鞋踏在父亲尸身上时，腰间确实坠着串墨绿矿石。
他伸手抚向冰壁上的蛇头杖刻痕，指尖触到某处凹陷时，紫述花图案突然渗出暗红汁液——正是母亲生前最爱用的胭脂花色。
"；坎位三寸。"；郝柔突然甩出银丝缠住岩缝，扯出团裹着冰碴的矿石。
那些棱角分明的晶体在幽暗中忽明忽暗，像极了祠堂地窖里三十六盏长明灯的排列方式。
甄婉突然撕开中衣下摆，将浸满冰水的布料敷在苏瑶额间，少女锁骨处浮现的莲花纹竟与矿石光芒同频闪烁。
卜凡用灵虚镜残片划开掌心，任由血珠滴在矿石表面。
当第八滴血渗入晶石纹路时，冰窟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无数青石板翻转露出背面焦黑的卦象。
薄萱突然拽住他淌血的手腕按在矿石堆上："；阴阳血启阵！
这些是镇压炎狱的冰魄石！"；
岩浆的轰鸣自头顶裂缝传来，众人脚下的冰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郝柔的银丝突然绷成笔直的线，指向冰窟西北角某处不断膨胀的冰包。
甄婉臂上的青莲印记突然变得灼热，她踉跄着撞开即将被岩浆吞没的冰柱，露出后方嵌满墨绿矿石的岩层。
"；寅时三刻。"；卜凡盯着矿石表面凝结的霜花，突然扯断郝柔三根银丝。
当浸血的丝线缠上第七块矿石时，冰魄石突然悬浮成北斗七星的排列，投射在地面的光影竟与青铜棺椁内的星宿图完美重合。
苏瑶在昏迷中突然发出呓语，她心口的卦象纹路正将矿石幽光折射成赤色通路。
薄萱呕出的血溅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太乙遁甲阵的阵眼图："；用我的簪子！"；她将嵌着琥珀的发簪刺入矿石间隙，那些墨绿晶体突然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在岩浆滴落的瞬间自动拼接成三尺见方的浮板。
郝柔的牵魂线突然发出琴弦崩断般的锐响，银丝另一端正死死拽着即将坠入熔岩的青铜棺盖碎片。
当卜凡将最后一块冰魄石卡入凹槽时，浮板表面突然浮现出血色卦象。
岩浆中沉浮的扭曲人脸发出凄厉哀嚎，化作赤色雾气缠绕着浮板边缘。
甄婉突然割破指尖，将血涂抹在苏瑶耳后的莲花印记上，那些躁动的红雾竟如遇天敌般退散三寸。
"；跟紧我的影子。"；卜凡将苏瑶横抱在胸前，踏上了第一条血色卦象。
冰魄石在接触岩浆的瞬间迸发出青白寒气，在他靴底凝成薄霜。
薄萱突然掐住他的肩胛骨："；别踩震位！"；她染血的指尖点在浮板某处，那里正缓缓浮现出母亲自尽时穿着的绣鞋纹样。
岩浆突然掀起三丈高的浪头，裹挟着半截焦尸扑向众人。
郝柔甩出的银丝在空中织成密网，却在接触尸骸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甄婉臂上的青莲突然绽放，她踉跄着将莲纹贴向冰魄石浮板，那些躁动的熔岩竟如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般静止了半息。
当最后一步踏过离位卦象时，卜凡的衣摆已然爬满火苗。
怀中的苏瑶突然剧烈抽搐，她发间的紫述花簪迸射出刺目红光，将众人身后逐渐闭合的岩浆通道照得如同白昼。
薄萱突然指着对岸岩壁："；是冰晶兰！"；
六角形的蓝色花朵正从石缝渗出粘稠汁液，在高温中凝成珍珠状的胶质。
郝柔的银丝卷着花茎扯回三株冰晶兰时，牵魂线末端已然焦黑蜷曲。
卜凡碾碎花瓣敷在苏瑶太阳穴的瞬间，少女脖颈处的血管突然凸起成青紫色，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豸在蠕动。
"；不是中暑。"；薄萱突然用发簪挑开苏瑶的衣领，少女心口处的卦象纹路正在吞噬冰晶兰的汁液，"；这些蛊虫在吞吃她的精血。"；她话音未落，整个洞窟突然被硫磺味的浓雾笼罩，岩浆深处传来锁链拖拽的巨响。
甄婉突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她背上的青莲印记渗出金红液体，在虚空中凝成怀抱婴儿的妇人轮廓。
当卜凡伸手触碰那个虚影时，冰魄石浮板突然炸裂成无数碎片，某块嵌着"；丙寅"；字样的青铜残片正正插进他脚边的岩缝。
地动山摇的咆哮声撞碎了最后一块冰晶。
卜凡在翻滚的硫磺烟雾中瞥见两盏猩红灯笼——那是炎狱巨兽的瞳孔正穿透浓雾。
苏瑶的指甲突然深深掐进他手臂，少女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巨兽额间的青铜钱币，正是父亲临终前咬在齿间的那枚"；洪武通宝"；。
当第一道裹着岩浆的利爪撕开浓雾时，卜凡突然将剩下的冰晶兰汁液泼向灵虚镜残片。
折射的幽蓝光线如同利剑刺入炎狱巨兽的右眼，那枚嵌在血肉中的青铜钱币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巨兽的咆哮震落了洞顶的钟乳石，却在第二道蓝光亮起的瞬间，突然僵直成诡异的跪拜姿势。
卜凡的指尖触到怀中某块冰魄石的棱角，石芯深处正浮现出母亲梳妆时的剪影。
当炎狱巨兽的第三声咆哮裹着腥风袭来时，他忽然看清巨兽獠牙上刻着的细小篆文——正是祠堂牌位背后消失的那句谶言：
[熯天炽地，花开见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