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出魔影之林，细探线索端
晨雾尚未散尽时，众人已在护城河边的破庙里升起了火堆。
甄婉将最后一片艾草叶投入铜炉，青烟盘旋着漫过布满裂痕的窗棂，在郝柔腕间暗红色的浑天仪胎记上洇出诡异光晕。
"；星砂游到膻中穴了。"；薄萱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本该白皙的皮肤下浮动着幽蓝脉络，三粒星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经络游走，"；每移动一寸，我就能在识海里拼出一段密文——是父亲书房里那本《天工开物》缺失的章页。"；
苏瑶的玉笛突然发出蜂鸣，裂纹中渗出的冰晶簌簌掉落。
她将笛身贴近龟甲上流动的暗红液体，两种截然不同的纹路竟在火光中咬合成完整的卦象。"；坎上艮下，水山蹇。"；她指尖发颤，"；这是父亲书房暗格启动时的卦位，那晚我躲在屏风后......"；
"；等等。"；卜凡突然用炭笔在青砖地面画出九宫格，将从地脉裂缝拾取的算筹按特定序列摆放。
当第七根算筹嵌入"；离"；位时，所有人腕间的印记同时泛起灼热——郝柔的浑天仪溢出铁锈味，薄萱的星砂在膻中穴炸出火星，苏瑶的冰晶笛音与甄婉碎玉里的铁链铭文竟开始同频震颤。
火堆骤然蹿起三尺高，跃动的焰心里浮现出半卷《海岛算经》。
卜凡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些被父亲用朱砂圈注的算题此刻正化作血珠滚落，在龟甲表面重组出全新的河图洛书。
他抓起苏瑶的玉笛在虚空中比划，冰晶轨迹与血珠落点完美交叠，最终指向护城河西南方位的某个坐标。
"；十年前案发当夜，钦天监的浑天仪曾记录到五星连珠。"；郝柔突然扯开袖口，暗红胎记边缘的官印纹路正在渗血，"；但第二日卯时三刻，所有星象记录都被篡改成荧惑守心——正是我们此刻所在的时辰方位！"；
薄萱突然闷哼一声跌坐在地，游走到心脉的星砂突然炸开，在她锁骨处烙出北斗七星的灼痕。"；那些密文...是双重加密的。"；她喘息着扯下衣带，用星砂在布料上疾书，"；父亲用《天工开物》的冶铁术暗藏了河图洛书的转换公式，这些公式能解开......"；
话音戛然而止。
甄婉捧着的碎玉突然腾空而起，每片玉屑都折射出不同的铁链铭文，在墙面投下交错的阴影。
当铭文组成的锁链图案与卜凡绘制的九宫格重合时，整面墙轰然剥落，露出背后被青苔覆盖的石碑——碑文正是用《海岛算经》的算筹符号写成。
卜凡的炭笔在九宫格边缘划出深痕。
他认出其中一道算题正是灭门案当天，父亲反复验算却始终画圈的难题。
当他把苏瑶玉笛凝结的冰晶填入算题空缺时，石碑突然渗出暗红液体，沿着碑文沟壑汇聚成四个血字：青蚨引路。
"；青蚨血引，子母相寻。"；苏瑶突然攥紧龟甲，那些流动的暗红液体正在她掌心凝成铜钱状，"；这是父亲私印上的暗记！
他说过若遇不测，就按《青蚨寻踪术》......"；
火堆毫无征兆地熄灭，铜炉里的艾草灰烬腾空旋转，在众人头顶形成漩涡。
卜凡感觉后颈刺痛，十年前沾着父亲鲜血的碎瓷片伤疤此刻灼热异常。
他看见漩涡中心浮现出半枚青铜钥匙的虚影，钥匙齿纹竟与甄婉正在拼接的碎玉纹路完全一致。
薄萱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半空凝成星图。
当星图与郝柔腕间的浑天仪胎记重叠时，护城河方向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
卜凡望向西南方位，那里升起的朝霞竟泛着铁锈般的暗红，与郝柔胎记渗出的血色如出一辙。
甄婉突然抓住他的衣袖："；碎玉温度在升高，就像...就像那天晚上你背着我逃出火场时，我怀里揣着的家传玉佩。"；她的声音发颤，"；当时玉佩也这么烫，后来我们在护城河畔找到......"；
"；别说了！"；卜凡猛地站起，青砖上的九宫格突然渗出水渍。
他盯着自己映在水痕中的倒影，忽然发现那道贯穿左眉的旧伤疤，竟与石碑上"；青蚨引路"；的"；引"；字笔画走向完全相同。
晨风掠过残破的窗纸，带来护城河底淤泥特有的腥气，其间混着的铁锈味让他想起凶手靴底刮擦青石板的声音。
苏瑶的玉笛突然自主鸣响，清越笛音中，众人身上的印记同时发出共鸣。
卜凡看见龟甲上的血珠开始逆流，在虚空中勾勒出京城七十二坊的微缩舆图，而青蚨血引标注的位置——正是十年前被焚毁的卜氏宗祠旧址。
火堆余烬突然复燃，跃动的火星在卜凡瞳孔里投下摇曳的光斑。
他握紧龟甲的手指节发白，那些流动的血珠此刻仿佛有了生命，正沿着掌纹渗入肌肤。
西南方位的天空传来闷雷声，云层裂开处隐约可见钦天监观星塔的轮廓，塔尖正对着郝柔胎记上发光的官印纹路。
晨雾在护城河面织出蛛网般的褶皱，甄婉指尖的碎玉突然发出蜂鸣。
薄萱踉跄着扶住龟甲边缘，锁骨处的北斗灼痕竟渗出冰霜，细碎结晶沿着她颤抖的脖颈蔓延至耳垂。"；那些眼睛..."；她翕动的唇间溢出白雾，"；在芦苇荡里，十六个呼吸的间隔..."；
卜凡猛然转身，炭笔在青砖上划出尖锐的刺响。
破庙东侧半塌的土墙外，枯死的芦苇正在无风自动，倒伏的轨迹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踩踏出的卦象。
苏瑶的玉笛突然横在众人面前，裂纹中涌出的冰晶在空中结成六边形的警戒网，每片冰晶都映出远处水面转瞬即逝的波纹——十七道涟漪正以龟甲卦象的排列方式朝破庙逼近。
"；西南巽位，三丈七尺。"；郝柔突然扯开领口，浑天仪胎记上的官印纹路正在渗出血珠。
她将染血的指尖按在龟甲"；坎"；位，暗红液体突然沸腾着爬满卦纹，"；是父亲提过的窥天卫，他们用《鲁班书》里的厌胜之术..."；
话音未落，甄婉怀中的碎玉突然腾空飞旋，玉屑折射出十七个模糊人影。
这些人影脖颈处都缠着青铜锁链，锁链末端隐没在虚空里，随着他们移动发出铁器刮擦骨头的声响。
卜凡瞳孔骤缩——十年前那个血夜，凶手靴底也带着这种沾染青石板碎屑的刮擦声。
"；别碰窗棂！"；苏瑶突然拽住薄萱的手腕。
布满裂痕的木窗不知何时爬满墨绿色苔藓，那些苔藓正以《海岛算经》算题的排列方式向屋内蔓延。
郝柔的浑天仪胎记突然迸出火星，溅落的火点在地面灼出北斗七星图案，恰好与薄萱锁骨伤痕重合。
卜凡抓起燃烧的艾草灰烬撒向虚空，灰烬在接触到冰晶警戒网的瞬间，突然幻化成数百只燃烧的青蚨。
这些带着铜钱纹路的飞虫扑向西南方位，却在触及芦苇荡的刹那集体爆燃，火光中浮现出十七张戴着青铜傩面的脸——每张面具的裂纹都对应着《天工开物》缺失的章页编码。
"；是窥天卫的傀儡傩面。"；薄萱撕下衣袖疾书星砂密文，布料接触空气的瞬间竟自燃成灰，"；他们用《考工记》炼制的青铜能吸附星象之力，父亲说过这些傩面要配合..."；
破庙梁柱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尘土木屑簌簌落下。
甄婉的碎玉温度骤然升高，在她掌心烙出与卜凡后颈伤疤相同的青铜钥匙齿痕。
苏瑶的玉笛裂纹中涌出更多冰晶，这些结晶在众人脚下结成八卦阵图，将不断逼近的青铜锁链声暂时隔绝在外。
"；西南坤位，八步。"；卜凡突然抓起郝柔渗血的手腕，将她的血珠弹向虚空。
血珠穿透冰晶网的刹那，众人腕间的印记同时发出悲鸣——薄萱的星砂在经络中逆行，郝柔的官印纹路渗出铁锈味的黑血，苏瑶的玉笛裂纹里竟传出父亲临终前的咳嗽声。
十七道青铜锁链突然穿透墙壁，链条上串着的算珠碰撞出《九章算术》的韵律。
卜凡反手将炭笔插入地面裂缝，青砖下的暗流突然翻涌而上，裹挟着父亲遗留的朱砂算题冲向锁链。
当血色算题与青铜算珠相撞时，整座破庙的地基发出龟甲开裂般的脆响。
"；走水路！"；甄婉突然扯下裙裾抛向护城河，碎玉迸发的青光将布料染成青铜色。
薄萱咳出的血沫在半空凝成指南车虚影，车辕直指河心漩涡。
卜凡揽住苏瑶的腰跃上浮布，听见身后传来瓦片崩裂声——十七具青铜傩面破顶而入，面具眼洞中流转的正是钦天监失窃的浑天仪碎片。
护城河水突然倒灌进破庙缺口，水流在接触到青铜傩面的瞬间凝结成冰。
郝柔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浑天仪星图，染血的星轨竟牵动起河底淤泥中的铁链铭文。
当铭文锁链缠上傩面脖颈时，卜凡看见每张面具额间都浮现出父亲书房暗格的卦象纹路。
"；他们不是活人！"；苏瑶的玉笛突然指向最近那具傩面，冰晶顺着青铜裂纹钻入面具内部，"；这些傀儡带着父亲用《墨经》炼制的机关核心，你们看傩面耳后的..."；
湍急水流中，卜凡的瞳孔突然映出诡异画面——所有傩面耳后都嵌着半枚青铜钥匙，齿纹正与甄婉拼接的碎玉完全契合。
他后颈的伤疤突然灼痛难忍，十年前沾着父亲鲜血的碎瓷片记忆如毒蛇般撕咬着神经，恍惚间听见郝柔在惊涛中呼喊："；钥匙！
那些傩面就是活体钥匙！"；
暗流裹挟着众人冲进护城河底暗渠，十七具青铜傩面在身后穷追不舍。
卜凡在颠簸中握紧苏瑶的手，发现她掌心的青蚨血引正在疯狂旋转，铜钱纹路逐渐拼合成卜氏宗祠的飞檐轮廓。
当暗渠尽头浮现出微光时，薄萱突然发出痛呼——她锁骨处的北斗灼痕正在吸收水中的星砂密文，在皮肤表面烙出京城七十二坊的舆图。
"；不能去宗祠旧址..."；郝柔的浑天仪胎记在水流冲刷下渗出更多黑血，"；那些傩面是想逼我们启动..."；
惊雷般的锁链断裂声从头顶传来，暗渠岩壁突然崩裂，露出上方被朝霞染成铁锈色的天空。
卜凡在激流翻转中瞥见窥天卫的身影——他们黑袍上的星图正在吸收晨曦，每个人脚下都延伸出与青铜傩面相连的血色丝线。
当丝线穿过水流缠向甄婉的碎玉时，薄萱突然用星砂割破手腕，血水在虚空中写出《天工开物》的冶铁密文。
"；进漩涡！"；苏瑶的玉笛突然炸开，冰晶裹挟着青蚨血引冲向暗渠尽头的微光。
卜凡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瞬间，看见十七具青铜傩面在血色丝线牵引下组成浑天仪阵列，而阵列中心浮现的，正是十年前父亲书房里那盏永远算不完的朱砂算题。
当众人被漩涡卷入地下暗河时，卜凡的手背突然传来灼痛——父亲用血绘制的护身符正在皮肤下浮现，符文中某个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此刻清晰可见：那竟是与青铜傩面耳后钥匙完全契合的齿纹。
湍急水流中，他摸到腰间不知何时多出的半枚青铜钥匙，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灭门案那夜，凶手靴底刮过青石板时溅起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