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涕泪横流,断断续续地开始了他的供述,每一个名字的吐出,都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审讯室内激起无声的惊涛。
“孙继良……刘文龙……他们胃口越来越大,一开始只是挪用一些设备款、做假账,后来……后来开始刘文龙开始联系燕京的各个工厂,利用轧钢厂的运输渠道和仓库,夹带私货并对外出售……直到去年,他们开始让我联系赵德汉,接触那边,从那边购买东西,甚至往内地倒卖军火,我一开始也不愿意,但是我已经是船上的人了,怎么还能下的来,只能这样一步一步的错下去,后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周钢和马文斌屏住呼吸,眼神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
孙继良是燕京手握实权的领导,是副部级的领导干部,刘文龙在部委也是关键人物,掌管轻工业局,这两个重要人物,竟然早就和南边那边有了勾结,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继续说!军火是怎么回事?和南边那边有勾结吗?”周钢厉声追问,笔尖在记录本上飞快地移动,饶是他经历过大风大浪,此时心里也平静不下来。
李怀德仿佛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再也无法停止,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说道:“是……是通过赵德汉那边牵的线……赵德汉是我的表舅,前几年因为犯事就跑了香江去,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和盛义’的白头康,然后他就开始联系燕京这边,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搭上了孙继良和刘文龙他们,就做起了倒卖到买的生意。”
马文斌和周钢对视一眼,心里明白,这里面肯定还有些别的李怀德都不知道的事情。
马文斌想了想接过话问道:“那你知道‘和盛义’或者说白头康背后是什么人吗?是不是台岛那边的?”
李怀德点点头说道:“是……是一个叫‘蔡先生’的,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军火生意怎么做的,后来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那天我刚去香江不久,赵德汉喝多了,说蔡先生是‘那边’来的特派员,能量很大……‘和盛义’的军火生意,就是蔡先生负责的,说我和他们一起,肯定能吃香的喝辣的,我之前没想过他们会和台岛有联系,那边知道这个蔡先生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把我拖下水就是看中了我在轧钢厂经营多年的运输和仓库方面的势力,为他们输送军火打埋伏……”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着,将一条隐藏在共和国肌体深处的巨大黑色产业链,一点点揭露出来,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马文斌的脸色铁青,握着笔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周钢的眼神则越来越冷,如同万年寒冰。
“名单!所有涉及人员的名单!你在内地和香江接触过的,你知道的,全部写出来!”周钢将纸笔推到李怀德面前,语气不容置疑。
李怀德颤抖着拿起笔,如同握着千斤重担,他知道,这一笔下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将会在燕京,乃至全国,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风暴!但他更知道,为了那个他从未公开承认过的儿子,他别无选择。
……
就在李怀德在审讯室里写下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名字时,香江,油麻地警署拘留室内,沈莫北和陈向华也在煎熬中等待着转机。
一夜过去,雨停了,清晨的阳光透过高窗上狭窄的栏杆,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斑。门外看守的警员已经换了一班,依旧面无表情。
娄天华一早便赶来,带来了早餐和一些干净衣物,同时低声告知了最新情况:“霍先生正在动用所有关系,向警务处长乃至港英政府都施加了巨大压力,强调你们是受到香江黑帮迫害的合法商人,要求警方必须保证你们的安全,并彻查袭击事件,目前政治部那边暂时没有新的动作,但估计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通过霍先生的排查,目前基本可以确定是南边那边的人出手了。”
沈莫北一边快速吃着东西补充体力,一边冷静地分析:“他们在等,等内地那边的消息,或者等我们露出破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扮演好‘受害商人’的角色,同时……”
他压低了声音:“……想办法让警署去彻查永丰工业大厦,就算他们把军火库给转移了,但是那么多东西绝对不可能人间蒸发,绝对会留下蛛丝马迹!”
娄天华点点头说道:“这个霍先生考虑到了,一直在派人盯着永丰工业大厦那边,他们绝对做不到悄无声息的把那么多的军火给转移走的。”
娄天华的话让沈莫北心中稍安。
霍家在香江经营多年,根基深厚,霍先生既然派人盯着,永丰工业大厦那边有任何大规模异动,必然难以完全瞒过他的耳目。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以及一个突破口。”沈莫北低声道,“李怀德在内地的审讯是关键,只要他开口,挖出内地与之勾结的蛀虫,我们的目的就完成了,还能通过他的口供,与香江这边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和盛义’及其背后的势力再想捂盖子就难了。”
陈向华靠墙坐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但是就怕夜长梦多。政治部那帮鬼佬和南边的混蛋们不会干等着,他们肯定也在想办法收拾我们,只要我们落到他们的手里,大陆那边也会投鼠忌器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陈向华的担忧,上午时分,拘留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除了两名普通警员,还有一位穿着白大褂、提着医疗箱的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位穿着西装、面孔陌生,自称是霍先生安排的新律师。
“沈先生,陈先生,”领头的警员语气公事公办,“这位是王医生,来检查一下你们的伤势。这位是林律师,霍先生安排过了,和你们咨询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