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岳闻言心中一动,蓬莱仙界确实是修真界百年难遇的机缘,若是白豹能在其中再有所得,别说齐家与散修联盟,就算是其他几州的势力也未必能抗衡。
他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躬身应道:“尊者思虑周全,属下这就去安排,定不会耽误尊者的大事。”
“去吧。”白豹挥了挥手,重新坐回血色莲台之上,周身血气再次萦绕,显然不愿再多言。
白岳深深看了儿子一眼,转身退出洞府。结界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那股暴戾的血气与阴冷的杀意重新锁在洞府之内。
走出灵山深处,晚风吹散了些许洞府内的血腥味,白岳才暗暗松了口气,额角竟已沁出一层薄汗。
他望着闭关洞府的方向,眉头紧锁——儿子突破元婴固然让麒麟宗实力大增,可这副被血气侵蚀的模样,动辄便要屠戮满门的暴戾性子,究竟是家族之福,还是灭顶之灾?
白岳返回宗主大殿时,殿内已站着七八位身着执事服饰的修士。
他们皆是紫府后期的修为,平日里在宗门内也算有头有脸,此刻却个个垂手而立,大气不敢出——谁都看得出宗主脸上那层未散的寒霜,显然是出了天大的事。
殿内烛火明明灭灭,映着众人紧绷的侧脸,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压抑。
有几位执事私下交换了眼神,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与不安,没人敢在这时候开口询问。
白岳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见核心的几位殿主尚未到场,便索性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他这副沉默的姿态,反倒让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刻意压低。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土麟殿主一身褐衣,带着一身尘土气息快步走入:“宗主。”
他见殿内气氛不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站到一旁。
紧接着,木麟殿主也匆匆赶到,她一身青衫,发髻上还别着几片新鲜的叶片,显然是刚从药田赶回来,看到殿内情形也是一愣,随即敛衽行礼,安静立在一旁。
两位殿主入座后,殿内依旧无人言语,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瞟向殿门——五麟殿中,唯独水麟殿主浠瑶尚未到场。
而此刻的麒麟宗山门外,一道浅蓝色身影正踏着飞剑疾驰而来。浠瑶立在剑上,衣袂被山风拂动,脸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离开郑贤智兄妹后,她便收到了宗门召集的传讯,以她的心思,稍一琢磨便猜到多半是白飞、白羽的事引起的。
她敛去眼底的波澜,飞剑在山门前落下,随着接引弟子走入宗门,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着宗主大殿走去。
殿门外的弟子见她到来,连忙通报:“水麟殿主到!”
话音落时,浠瑶已步入殿内,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中众人,最终落在主位上的白岳身上,欠身行礼:“属下浠瑶,参见宗主。”
白岳缓缓睁眼,目光如炬般落在她身上,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白岳的目光在殿内逡巡一周,见几位殿主终于到齐,周身压抑的气息骤然释放,沉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便说说此次召集的缘由。”
“三天前,魂灯殿传来消息——白飞、白羽的魂灯已灭。”
殿内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几位白家旁系修士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白岳却未停顿,继续道:“不止他们二人,随行的十六位紫府弟子魂灯也同时熄灭,无一幸免。”
“轰!”这话如同惊雷炸响,殿内彻底炸开了锅。一位身着银纹锦袍的白家金丹修士猛地站起,正是白家新增加的三位金丹之一的白小天。
他双目赤红,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宗主!这是谁干的?竟敢公然与我白家、与麒麟宗为敌!此仇不共戴天!”
周围的白家族人纷纷附和,喊杀声与怒喝声交织,殿内气氛瞬间变得暴戾。
白岳冷眼旁观着众人的反应,目光最终落在三位始终端坐不动的金丹殿主身上——土麟殿主面色沉凝,木麟殿主指尖轻捻叶片,水麟殿主浠瑶则垂眸静立,三人竟无一人失态。
“都肃静!”白岳厉声喝止骚动,目光转向土麟殿主,“土麟,你常年驻守边境,对各方势力最为了解,此事你怎么看?”
土麟殿主起身拱手,声音沉稳如磐石:“宗主,依属下所见,此事绝非散修联盟能做到。十六位紫府加两位金丹同时陨落,至少需元婴修士出手。
齐天州境内,有此实力又敢与我宗为敌的,齐家老祖嫌疑最大。”
白岳微微颔首,又看向木麟殿主:“木麟,你掌管情报,可有线索?”
木麟殿主轻放下叶片,青衫微动:“属下已查过齐家近期动向,他们上月刚与赵国赵家结盟,按说不该此时挑衅。
但据密探回报,白羽不久前前,曾强夺齐家一座灵矿,双方早有嫌隙。只是……”
她话锋一转,“齐家老祖近年深居简出,未必会为一座灵矿动如此杀招。”
最后,白岳的目光落在浠瑶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浠瑶,对此事可有见解?”
浠瑶缓缓抬头,眸光平静无波:“属下以为,此事蹊跷。白飞二人此行本是秘密行事,对方却能精准设伏,要么是有内鬼泄密,要么是对方早有预谋。至于凶手……”
她顿了顿,淡淡道,“元婴修士动手总会留下灵力痕迹,不如先让魂灯殿核查现场残留气息,再做定论不迟。”
白岳听完三人分析,土麟主战,木麟存疑,浠瑶则主张先查证据,三种态度恰好对应着殿内不同的立场。
他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不管是谁,这血债必须用血来偿!不过,根据消息他们两人之前和你们三位殿主都有联系?不知三位殿主可有解释?”
白岳这话一出,殿内的空气瞬间冻结,连烛火都仿佛停滞了跳动。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三位殿主,带着探究与惊疑——宗主这话分明是暗指三人与白飞、白羽的死有关,这份怀疑如同无形的枷锁,让殿内的气氛骤然紧绷。
然而三位殿主却依旧神色坦然,并无半分慌乱。
土麟殿主率先起身,抱拳沉声道:“宗主明鉴!属下近三月一直在西境驻守,与齐家在黑风岭一带对峙。
半月前齐家试图越界开采灵脉,属下率弟子与其激战三日,至今边境仍有巡逻弟子可作证,绝无半分空闲与白飞二人接触。”
他声音铿锵,带着常年戍边的刚硬之气,“齐家与我宗积怨已久,属下恨不得早日荡平齐家,断不可能与此事牵扯!”
白岳目光微凝,土麟驻守边境多年,向来刚正不阿,这话倒不似作假。
他转而看向木麟殿主,只见对方指尖的叶片已悄然化作飞灰。
木麟殿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宗主有所不知,宗门这几年附近发现飞天僵尸踪迹,此尸已吸纳近万弟子精血,灵智大开,竟能避开宗门阵法遁走。
属下这一月来都在追查其踪迹,前日还在青雾林与其交手,虽未擒获,却也留下数道符箓标记,宗门猎妖队弟子皆可作证。”
她抬眸看向白岳,眼中带着一丝无奈,“那僵尸狡猾异常,属下分身乏术,仅在几天前收到白飞传讯,问过是否有时间去齐天州的话,再无其他交集。”
白岳指尖轻叩桌案,木麟掌管药田与猎妖事宜,追查飞天僵尸确有其事,宗门内也早有传闻。
他最终将目光落在浠瑶身上,眼神中的审视更重了几分。
浠瑶垂眸片刻,声音平静如水:“属下常年驻守海域,负责监察海域异动。几天前的确收到白飞传讯,说要拦截一艘来自中州的灵船,让属下协助封锁海面。
属下依令派弟子前往齐天州沿海,未曾亲自出面,事后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她抬眸迎上白岳的目光,坦然道,“至于灵船所载何物、他们为何拦截,属下并未细问,更未曾与二人碰面。”
三人话音落定,殿内鸦雀无声。他们的说辞各有佐证,条理清晰,竟挑不出半分破绽。
白家族人虽仍有疑虑,却在三人坦荡的神色下渐渐收敛了敌意。
白岳沉默片刻,缓缓道:“既如此,便暂信你们。
但此事牵连重大,你们三人需配合魂灯殿核查当日行踪,不得有任何隐瞒!”
他话锋一转,眼中杀意再起,“不管是内鬼泄密,还是外敌作祟,三日之内,我要看到确切线索!土麟继续盯紧齐家,木麟暂停追尸,全力排查宗门内鬼,浠瑶……”
他顿了顿,“你即刻前往齐天州,务必找到白飞二人殒命之地,查清灵船与两人陨落的关联!”
“属下遵命!”三位殿主齐声应道,殿内紧绷的气氛终于稍稍缓和,却没人注意到,三位殿主对了一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