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油纸伞，甩落伞身上的雨水，莫问抬头看了看还阴沉的天空。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的寒气入体可不是闹着玩，父皇真不应该淋这一场雨。”
听到莫问话里带着的一丝责怪，李世民忍不住轻笑一声，“贤婿说的是，下次不会了。”
旁边几个还在盘膝而坐的和尚们嘴角微微抽动，感受到已经湿透的衣服，心里忍不住腹诽几句。
“哎呀，有劳众位大师，小侯僭越，在此替父皇多谢众位大师。”
莫问笑眯眯的对着周围的大和尚们连连拱手道谢。
几人连呼不敢，摆手示意莫问不必放在心上。
“众位大师快快退下去换件干燥衣服，免得受了风寒。”莫问也不多计较，让他们赶紧退下。
李世民跟莫问的对话并没有隐藏，在场人自然听得到他们说了什么。
一声父皇一句贤婿，玄真也是明白了莫问的身份。
最近几年里声名鹊起的武安侯。
毕竟李世民一众女婿之中，也就他一个身负爵位而且特立独行的。
“既然侯爷都吩咐了，还不快些下去。”玄真手捻佛珠，口中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陛下，武安侯，大殿一叙吧。”
李世民点点头，神色平淡如水，看不出喜怒，“既如此，有劳住持带路。”
莫问自然也不会拒绝，对着还在走廊下站着的姐妹三人挥挥手说道：“丽质你们就四处走走吧，我先同父皇去大殿中坐坐。”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不去询问太多。
“好，那我们就在这禅寺之中闲游一番。”
李丽质轻声开口，也不多说其他，带着几个宿卫四处闲游起来。
莫问也不多废话，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前面的大殿。
安静的大殿中，千手千眼菩萨像竖立，悲悯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玄真拿出蒲团摆放在大殿之中，示意二人坐下。
三人盘膝而坐，闲聊起来。
李世民虽然不信神佛，但他之前与玄奘法师交情不错，平日里也交流颇多，对于佛法还算略通一二。
莫问则是一言不发，细细打量起周边的东西。
开玩笑，我又不没有出家的打算，跟个老和尚聊什么？
聊聊孤独终老的感觉吗？
转眼金乌西斜，莫问耐着性子在这里硬是坐了一个多时辰。
“阿弥陀佛，没想到陛下佛法高深，佛经典故也是知晓颇多，老衲佩服。”
玄真双手合十，对着李世民就是一顿彩虹屁拍过去。
李世民笑呵呵的捻着胡须，“住持谬赞了，朕不过是同玄奘法师相熟，在他西行求经之前常常闲聊一些佛经罢了。”
“陛下自谦了，与人闲聊可不会有如此见解。”
“哪里，自是比不得住持。”
莫问在旁边听着两人一人一句，心里暗暗撇嘴。
真虚伪。
两个人都是各有各的心思。
一个想着你办完了事情就赶紧走。
一个想着能不能利用佛教来牵制一下钦天监的那些老家伙。
两个老狐狸。
“玄真大师。”
就在两人继续互捧时，莫问终于忍不住开口。
玄真愕然，扭头看向自从进了大殿就一言不发的武安侯，这突然的呼唤让他有些戒备。
“武安侯可是有事吩咐？”
心里虽然暗暗提防，但脸上却丝毫不显，一双眼睛微微眯起，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大师不必紧张，小侯不过是有些疑惑想要请教大师罢了。”
莫问笑呵呵的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求学的渴望。
玄真暗暗放下心，“侯爷请问，老衲但有知晓，必定无有隐藏。”
“呵呵，大师既如此说，那小侯就不客气了。”莫问无视了李世民好奇的目光，笑呵呵的问道：“方才父皇种下树苗之时，一众高僧诵读佛经，意在为母后祈福。”
“可为何住持与一众年轻一辈的却是丝毫不动？”
李世民在旁边微微皱眉，不明白莫问怎么突然计较起这微不足道的小事。
玄真呵呵一笑，“原来侯爷是想问这个，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因，不过是那些弟子对于经书还不太精通，未免因紧张而出现纰漏，故而不让他们在陛下面前献丑。”
“至于老衲，今年已是七十有五，垂垂老矣，剩余福寿说不得已是不能为皇后祈福，所以便安排弟子代劳了。”
“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和侯爷勿怪。”
说着话，玄真又是双手合十，对着两人微微躬身。
李世民摆摆手，“无妨，些许小事罢了，住持不必如此。”
“不太精通？”莫问疑惑抬头，“我记得出家人当持度牒入寺，而获取度牒最基本的要求便是要熟知《金刚经》《法华经》等众多佛家典籍，并且有自己的一些见解，可对？”
玄真和李世民都是微微一愣。
李世民不明白莫问怎么突然变得小心眼了？这么维护他岳母？哪怕几个和尚不跟着念经也得找个茬？
玄真则是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手指，手中念珠转动。
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吗？
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轻声笑道：“呵呵，侯爷记得不错，确实如此。”
“那小侯更疑惑了，若是童行（沙弥，刚刚剃度的小和尚）不通经书，不明佛理，念在其年幼也就算了，怎么领了度牒的人却还能被住持说不精佛法？”
莫问故意装作疑惑的开口，暗暗观察玄真的反应。
“这...”玄真转动念珠的手僵了一瞬，脑海翻腾不止。
怎么回答？
回答是，那你寺庙中一群和尚的度牒怎么来的？
回答不是，那刚刚的话跟欺君没有区别。
想了好一会儿，玄真握着念珠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李世民疑惑的心思更甚三分，怎么又扯到度牒上了？
“他们自是得了度牒，但他们毕竟年轻，未免在陛下出了岔子，老衲自作主张，便让他们在后面学习一二。”
莫问见玄真转念珠的动作明显加快了许多，心里暗暗有了猜测。
恐怕不止如此简单。
“原来如此，记得刚刚住持迎接我们时，言说僧众三十七人，除去几名童行，算上住持，这观音禅寺当共有二十九份度牒，请住持派人取来，本侯需要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