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月光下,一道金色闪电风驰电掣,在正阳门东车站附近的一处巷子里停下。
“嘭!”
四合院的大门被人暴力踢开。
前院,第一间倒座房里,睡梦中的范金有猛然睁开眼睛,谁?大半夜砸门?要死?
“嘭!”
自家的门开了,黑暗中一阵劲风扑到床上,似乎还有细密的玻璃碴子擦过脸颊。
“啪!”
灯亮了。
李有为踩着门倒下扬起的浮尘,淡定的走到床边坐下。
“李有为!!!”
范金有暴怒,猛的跳下床。
“起床气挺大啊。”
李有为右脚碾着地面,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范金有屁股一翘,夹紧双膝,整个人弓了起来。
惨烈的记忆闯入脑海,眼神当时就清澈了。
“有为,找我有事吗?”
“你看看现在几点。”
“哦哦,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五。”
“嗯,报案去,说我大晚上私闯民宅!”
“不不不,你有事说事,咱之间不说那些。”
范金有实在是被打服了,而且知道就算把他送进去也没用,那个长相狂野残暴,冷不丁一看像野狼的三师兄经常在梦里吓唬他。
梦里,杨广抡着个大扳子,把他从车间一直撵到厂门口。
要是给人师弟送进去,估计就不是梦里吓唬了。
“别废话,你报案之后我肯定不报复你,起来跟我走!”
李有为先出去,走到院门口放出自行车,等范金有出来,让他载着自己去派出所。
可范金有实在太紧张了,好几次差点骑进沟里,没办法,改李有为驮着他。
风驰电掣赶到派出所后,范金有心惊胆战的报案,随后被值班民警做了笔录,就让他回家。
李有为则是在派出所睡了一宿。
天大地大,四海皆为家。
清晨。
“嘭!”
审讯室的门被大力踹开,又被狠狠关上。
“李有为你太恶心了!”
白玲一个箭步冲上去,修长笔直的美腿仿佛高高扬起的锤子把,小牛皮鞋坚硬的鞋底嘭的一声踹中李有为的胸口。
“咯吱!”
铁椅子都为之震颤。
“啊!!!”
李有为惨叫一声,脑袋一歪。
审讯室里顿时陷入可怕的安静。
仔细听,连呼吸都没有!
“服了?”
白玲意犹未尽的说道,可算给了一脚,真舒服。
李有为毫无动静。
“装死?”
白玲更不屑了,为了逃脱刑讯,太多犯人用过这一招。
甚至有的穷凶极恶的犯人会先装死,等公安探鼻息的时候咬人手!
不咬掉一块肉不罢休!
身为有经验的大队长,白玲并没有探鼻息或者摸颈动脉,生怕被咬一口。
“咣当!”
审讯室的门被强力推开,张所长和赵政委冲进来。
赵政委脸色铁青,迅速走到李有为旁边,一摸脖子,迅速又抽回手。
惊愕道:“白队长,他怎么没气了?”
说着,捏住李有为的下巴往上抬,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失声道:“白队长,他只是半夜私闯民宅,而且没有造成伤害,你怎么能动刑?”
白玲赶紧摸摸李有为脖颈,顿时也慌了,“我就踹了他一脚!”
“大夫!大夫!”
赵政委招手让人开手铐,背着李有为朝医务室跑去。
...
医务室,窗明几净。
大夫切脉、摸颈动脉,翻眼皮,最后摇摇头。
“怎么了?”张所长紧张的问道。
“赶紧救啊!”政委更慌乱,他比别人更知道,弄死一个道德模范是多么惊天的事。
更重要的是,旁人只看李有为邪气凛然,但他却从那邪气中看出一股浩然正气!
“没了。”大夫咽了口口水,艰难的说道。
“没了?”白玲后退两步靠在墙上,看着床上异样英武的男人,嘴那么强,身子这么弱?
不对,这人不弱啊,真打起来恐怕一个所儿的人都不够他收拾的。
结果就被她一脚给踹死了?
再想想,好像当时太过激动,正好踹在心脏那块。
“所长,红星轧钢厂和红叶机修厂的领导们来了!”
一个公安跑进医务室,急促的说道。
紧接着医务室的门开了,一马当先的杨厂长赔着笑脸,“张所长,我们已经问了报案人,他说没损失也不愿意追究,请问我们可以把有为带走了吗?”
说着,看向病床上,“有为怎么睡这了?”
心里不大在意,厂里人在除了厕所之外任何地方,都见过李有为熟睡的身影......
红叶机修厂的纪厂长不知道这些,在杨厂长说话时慢慢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李有为一把。
李有为一动不动。
空气忽然安静了。
杨厂长一拉李有为却震惊的发现,人竟然已经硬邦邦的。
“这,这是一起事故!”张所长紧张的说道。
噗通。
杨厂长一屁股坐到床上,忽然老泪纵横,“有为啊,杨叔对不起你!”
说着,扭过头狰狞道:“你们等着,他是两厂的救命大夫,他是我厂的道德模范,去年的个人先进工作者!
你们因为一点小事就打死人!我杨光明下半辈子就跟你们死磕上了!”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白玲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勇敢的抬起头。
“滚开!”杨厂长怒斥道:“你当得起吗?不仅你要倒霉,你们整个派出所都要倒霉!”
几个公安见大队长被推了,往前站了一步。
机修厂的保卫科科长微微甩头,二十几个干事往前顶了一步。
“你这是要干什么?冲击派出所吗?”张所长严肃的问道。
“张所儿,我们可不是你们下辖单位,我们也有执法权,我们是防止犯罪嫌疑人逃脱。”
机修厂科长显然比轧钢厂科长有本事多了,再者,上次被救的工人是他亲弟弟。
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救命之恩,起码送行的时候要让他沉冤得雪,有人撑腰!
“有为,我带你回家!孩子啊,有些事该早点让你知道,我、我对不起你!”
杨厂长心痛万分,泣不成声,凶光和悲光在眼里交替闪烁,最后仇恨的看向白玲。
“我杨光明对天发誓,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众人神色凛然,能当上厂长的自然不是无名之辈。
这种人未必能成就一番事业,但如果用一生祸害人,那人算倒血霉了。
李有为快装不下去了,酒都被吓醒了,妈的怎么感觉自己身世出问题了呢?
真不对劲,比如当年他为什么要力排众议安排一个傻子去守仓库?
为什么要给一个傻子创造那么好的条件?
为什么事事都向着一个傻子?
为什么目光之中总带着慈爱之色?
我操?
越想越不对劲啊。
是选择继续吓死白玲,还是选择询问自己的身世呢?
忽的。
外面一阵吵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