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眼睛盯着百中影,他说。
“我他妈什么时候见过!你不要乱说!”
百中影没动,只慢悠悠开口,他说。
“飞沙城,杂货铺后院,有两口井。“
“一口有水。一口没有。”
公子转得飞快,表情突然僵了,记忆猛地炸开。
飞沙城的杂货铺,两口井就在后院,有水的那口井很正常,没水的那口井,井沿裂着缝,往下看是黑的。
他想起那一年跳下枯井查看,在枯井的尽头看到锁着一个人。
当时的公子叫他老疯子。
公子虽然见到过百中影说的这个人,但那人乱蓬蓬的头发像梭梭草,遮了大半张脸,连眉眼都看不清。
身上裹着的衣服也烂得像被野狗啃过的破布。
公子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甚至连他的年龄,高矮都不知道。
知道的是,那家伙不爱说话,只是经常在井里低低的笑。
公子想起什么,肩膀微微动了动,眼里的慌意淡了些,多了点迟来的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后来那个老疯子不见了。
当时公子还问过火鸭这件事,后者说是被梅花放走了,看来是真的。
追风楼以放走那个家伙为代价,换回了梅花一帮残兵败将的命,这里面当然包括秦武和公子的命。
百中影问秦武。
“现在,你知道田建飞为什么一定要死了吧?”
“因为梅花代表追风楼和姜善和谈判的时候,他也在,他知道太多,所以他就必须死。”
“就因为别人知道了你们的丑事,就因为别人不愿意和你们同流合污,你们就要干掉他?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替天行道?”
“在你们追风楼看来,名声,可比英雄的命值钱多了。”
“这种事情多的很,只是你们不知道,而我又懒得说。”
秦武没再说话,因为百中影说的无懈可击,毫无漏洞,他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然后,百中影就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说。
“你如果不打算拦我的话,我现在就要走了。”
秦武问。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会放你走。”
百中影说。
“我这次到古林来的目的不是针对你们。”
“我也承认,现在你们这么多人,我的确不是对手,但,你有手下,我也有。”
“我知道你们的身份,如果我今天不能安全走出这里,明天,你们的身份就会被所有人知道。”
“你们追风楼的人,一向是不能见太阳的,如果被所有人知道了身份,你觉得你的上司华缚龙会怎么处理你们?”
“你们现在拥有的一切荣华富贵,还能不能继续拥有?”
然后百中影就转身,大踏步的走向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秦武,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一定会拦住百中影。
但是秦武并没有下令,他们在古林打拼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站稳了脚跟,拥有了一切,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毁掉。
就算是为了自己能继续荣华富贵也好,为了弟兄们的前途也好,反正秦武,没有下令。
百中影似乎早已经算准了秦武不敢阻拦,他打开门,扬长而去。
秦武缓了缓神,转头问公子。
“不是说索命回来了?他在哪里?”
二楼雅间的门被推开,秦武走进去,目光先落在索命身上。
索命拿了把椅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真的已经很累了,累到能坐就坐,而绝不站着的程度。
吴小姐也坐着,手里是一杯温茶,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刚才才在一楼大堂,百中影的话惊心动魄,索命和吴小姐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但此刻,没人提半个字,雅间里只有喝茶的轻响,气氛沉得发滞。
索命站了起来,先开口介绍。
“这位是吴小姐,是上面来的人。”
秦武的目光扫过吴小姐,又落回索命脸上,眉头微微蹙起,说。
“上面的人?哪个上面?我的上面,是教务司司长华缚龙。”
“这段时间,我没接到任何关于上面要来人的通报。”
雅间里的空气更沉了些。
索命没接秦武的话,只从怀里掏出一信封,抬手递过去。
秦武伸手接过,信纸展开,上面的字迹遒劲,是华缚龙的亲笔,末尾盖着教务司的朱红大印,印纹清晰,没半分作假。
他逐字看完,指腹蹭过印泥的痕迹,眉头慢慢舒开,点了点头,把信还给索命时,态度也好了很多,他说。
“给吴小姐安排一间上房休息,要靠里的房间,安静,派人全天把守,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秦武话刚说完,就有人过来带吴小姐去休息。
吴小姐站了起来,走出两步,她回头看着秦武,说。
“我不是犯人,更不是宠物,我不会一直待在房间,有可能随时会出去散心。”
秦武看了看索命,索命则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秦武看了看吴小姐,抱了抱拳,想说什么,但后者已经抬脚走了,根本不听。
秦武吃了个瘪,有些郁闷,继续说。
“索命先去休息,其他人留下,安排下一步行动,看样子,这次我们有大麻烦了。”
从索命那里,秦武了解到了他这次任务的详情。
那就是一路保护吴小姐,不管对方去哪里,也不管对方做什么,总之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她的安全。
同时,秦武也知道了为什么百中影一帮人会到古林来。
也知道了,索命此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葵青,已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先索命一步到达了古林。
秦武当然听说过葵青这个人,他也知道这个人能力不凡,但是如果独自面对百中影等人的围追堵截,结果如何还真说不好。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落单的葵青。
哨点,是追风楼辖下不可或缺组成部分,属当地的驻点队长管辖,有的小城可能只有十几个哨点,而有的大城,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哨点。
这些哨点秘不示人,在外人看来普普通通,他们平常的任务就是监视和记录。
不管是有名的衣着华贵的达官贵人还是携刀佩剑,纵马游缰的江湖侠客,是在册的重点对象,或者干脆就是他们觉得可疑的人,在经过他们负责的范围时,都会对其进行记录。
有时是文字记录,有时,甚至可能是画像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