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允便已起身梳妆。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发髻挽得简单,只簪了一支白玉簪,显得格外虔诚。
谢府的仆人们早已在外候着,见她出来,纷纷行礼。
“今日天寒,辛苦诸位随我走一趟了。”苏允语气柔和,目光扫过众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为首的管事恭敬道:“娘子言重了,这是小的们分内之事,来,娘子请上车。”
苏允颔首,在锦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谢府,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
苏允跪坐在榻上,倚在窗边,指尖挑开帘子一角,望着街景后退,心中默默计算着时辰。
今日,她带了不少“香火钱”,希望一切顺利……
瓦官寺坐落在城郊,香火旺盛,今日虽天寒,却仍有香客往来。
苏允下了马车,锦儿替她撑伞挡雪,一行人踏入寺门。
寺内檀香缭绕,钟声悠远,令人心神宁静。
“阿弥陀佛,檀越远道而来,辛苦了。”
一位年约五旬的僧人迎上前,双手合十行礼。
苏允回礼,柔声道:“想来,您便是慧觉法师吧?久闻您佛法精深,今日特来请教。”
“呵呵呵……正是。”
慧觉法师慈眉善目,他细细观察了一阵苏允,眼中闪过惊奇,随即笑道:“檀越有心了,若檀越愿意,贫僧入随时恭候。”
苏允顿时感到意外,本以为主持方丈没那么多时间,她也只是顺口说说,没想到这个慧觉法师真的愿意与自己聊。
那可真是太好了!
苏允一喜,忙道:“如此,多谢法师,且待信女拜拜菩萨。”
既然来都来了,菩萨还是要拜拜的。
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并且,她都穿越了,这些鬼神之说,还真说不好真的可能存在。
苏允虔诚地拜完菩萨,又捐了香油钱,之后随方丈进入禅房,锦儿和谢府仆人则在外等候。
禅房内,香炉袅袅,苏允跪坐在蒲团上,与慧觉法师论经谈佛。
她言语温雅,句句切中佛理,慧觉法师越听越欣喜,连连点头。
“檀越慧根深厚,若潜心修行,必有大成。”
苏允垂眸浅笑:“法师过誉了,只是略懂皮毛。”
同时她暗自庆幸,自己之前做过一点功课,否则还真不好利用这事来拖时间。
苏允一边与法师攀谈,一边暗自留意着窗外的天色。
时间一点点流逝,锦儿在外头等得有些焦急,终于忍不住轻轻叩门:“娘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了。”
否则,下雪天走夜路,出意外就不好了。
闻此,苏允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与对面慧觉法师道:“今日与法师一席话,受益匪浅,可惜天色已晚,不得不告辞了。”
慧觉法师亦有些意犹未尽,起身相送:“苏檀越若有闲暇,可常来寺中坐坐。”
“善,待有缘,信女一定再来。”苏允微笑颔首。
走出禅房时,苏允扫了眼一直站在外面守着她的家仆们,忽然对锦儿道:“天寒地冻,寺中可有热汤?给诸位暖暖身子吧。”
锦儿一愣,随即笑道:“娘子心善,奴婢这就去问问。”
不多时,寺中僧人端来几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苏允亲自接过,一一递给谢府的仆人。
“诸位今日辛苦了,喝碗热汤再走吧。”她语气温柔,眼中带着关切。
仆人们受宠若惊,连忙接过:“不辛苦不辛苦,我等分内之事,多谢娘子体恤!”
众人只觉这个苏娘子真的非常好相与,不仅貌美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
他们不疑有他,仰头一饮而尽。
苏允静静地看着他们喝完,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走吧,回府。”
她转身下山,锦儿等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到了山脚,苏允坐上马车,马车缓缓驶离瓦官寺,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声响。
起初,一切如常。
不知走了多远之后,渐渐地,仆人们的脚步开始虚浮,眼神也变得涣散。
“奇怪……怎突然这么困……”有人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含糊。
“我也是……头好晕……”另一人扶着车辕,身形摇晃。
终于,一个接一个,他们软绵绵地倒在了雪地里,手中的武器掉了一地。
马车仍在前行,车夫却迟迟未听到后面的动静,疑惑地回头一看——
“砰!”他也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锦儿掀开车帘,惊得瞪大双眼:“娘子!他们怎么——”
苏允神色平静,对锦儿低声道:“锦儿,我要走了。”
锦儿呆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娘子……您、您要逃?!”
苏允握住她的手,眼中带着歉意:“抱歉,我不能一直做谢归远的笼中雀,今日之事,你只当不知,日后……珍重。”
不等锦儿再开口,苏允已决然跳下马车。
“娘子!”
锦儿想尽一个谢氏家奴的本分去追,可是,当她看到那个在雪中奔走的身影时,心里没来由一阵酸涩。
原来,她从不屈服。
原来,她一直高傲。
原来……罢了罢了,就让她走吧……
望着苏允大学在渺小的背影,锦儿眼眶微热。
“苏女郎……后会有期,愿你得偿所愿……”
虽然锦儿不懂苏允的执着,但在她身边久了,锦儿似乎明白一二。
苏允一身白衣,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
寒风呼啸,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便被新雪覆盖,再无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