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斯红眸一暗:“瑟伦。”
瑟伦的脊背瞬间绷紧。
“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属下没有。”
瑟伦立即解释:“属下只是在担心如果当时真的看错了……那我们继续派人追下去,恐怕,努力最后会白费。”
“恐怕会白费?”
拉斐斯缓缓起身,赤红的长袍在身后逶迤,如流淌的鲜血漫过石阶。
“在我这里,没有‘恐怕’。”
“任何一丝可疑,我都要看到确凿的答案。知道了吗?瑟伦。”
阴影自石阶漫来,带来的压迫感寸寸将他笼罩。
瑟伦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不再敢抬头对视。
“是,谷主!”
拉斐斯凝视着瑟伦垂首跪地的姿态。
额前碎发垂落,可那双红眸里,翻涌的赤浪却未曾平息分毫。
提到尖骨,记忆便不可遏制地让拉斐斯想到了她——他的‘唯一小弟’。
她曾对他说过尖骨材质罕见,极难寻得。
而他也曾派人找过很多地方,询问过诸多制骨师,都没有找到类似的材质。
于是,他选择相信她的解释,尖骨的事情本已告一段落。
但现在——第三根尖骨就这样出现了。
就像是被封存的石碗突然裂开一道细缝,汩汩水流悄然渗出,无声渗透一切。
如果尖骨是她送给那名豹族雄兽的,事情便简单了。
但,如果不是。
“查清楚,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制作这种东西。”
“至于拉希薇...她的事,我亲自处理。”
“遵命!”
待瑟伦退出后,空荡的殿内只剩拉斐斯一人。
他缓缓向后仰去,沉重的身躯重新陷入圣座之中。
四周翻涌的灼浪逐渐平息。
但残留的余温仍很灼人,那些无意识弥漫的气息混杂着静谧的氛围,让一切变得粘稠起来……
拉斐斯半阖眼眸,深红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成竖瞳。
猩红的舌尖滑过干燥的唇,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滚动。
啊……
果然....还是...
……好渴。
一种对于水的极度渴求,可喝水,并没有任何缓解。
他猜测到,这种状态的自己,是受到青焰的影响,确认青焰出现的那一刻,自己体内的赤焰之力便在沸腾。
哪怕经过这些天的压制,躁动的气息仍未平息。
而自从那晚过后,那个胆大包天的她就像蒸发般消失了。
所有留下的身份信息都是假的,连一丝真实的痕迹都没留下,甚至……他都不曾见过她真实的模样。
“秃山神女……”他哑声呢喃,“连带这个身份,也是假的吗?”
炽热的气息在他周身流转,低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回荡:“那你……躲得可真是好啊。”
一个独行的雌兽,没有族群庇护,没有雄兽守护。是已经逃离了北域冰原,还是,被精心藏起来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在此时此刻,都让他感到兴奋。
毕竟,狩猎的快感,从来不在捕获的那一刻,而在于追逐的乐趣。
眸中的猩红浓烈得无法抑制。
“再藏深一点吧,不然,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殿外。
靠在门外的青纹望着不远处的景色,瑟伦出来,两人对视上。
“……”
青纹直起身,与瑟伦并肩同行离开。
“你守在这里。”远离了大殿,瑟伦突然开口,“是为了谷主。”
不是疑问。
青纹脚步微顿:“……你也感受到了。”
“嗯。”
微风穿过回廊,带来远方的潮气。
“虽然刻意压制着。”
“但最近谷主周身的气息……”
“很不稳定啊。”
青纹攥紧了手,眼神复杂。
不久前,他便亲眼见过一次谷主身上气息不稳的状态。尽管后面恢复,但到现在,那紊乱的气息却再次出现,间隔一次比一次短。
他心有担忧,只因赤焰之力,既能铸就他们。
同样,稍有不慎。
亦能焚毁他们。
—
暮色渐染天际时,这间石屋才终于安静下来。
整整一日,前来求药的兽人一个接着一个,更有几位闻声出动的族长,出手更是阔绰,给部落刚成年的兽人都购置了一瓶,显然是要培养新一代强者。
加上月乐的辅助恰到好处,既能保证交易顺利进行,也完成了血液样本的收集。
姜婳末始终保持着警觉。她让十二实时扫描石屋周围流动的热源,确认没有逗留在四周的监视者,也没有遇到可疑兽人,而烯烬谷的兽,到目前,也没有找到她。
甚至,石堡那边也没有传来动静。
今天,过得很顺利。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神色有些悦然。
——很好,照这个进度,很快她就能离开这里了。
伴随今日最后一单生意的结束。
“发财了发财了!”
“快看今天的收获!”月乐献宝似得哗啦啦把晶石全倒在桌上,眼睛闪闪发亮,“瞧瞧这光泽!这成色!这些高净度晶石可真漂亮!”
他猛地凑近一颗近乎透明的晶石,陶醉地吸了一口,“啊!是富裕的芬芳!”
姜婳末淡定地取下门上的蒿草:“……你口水要滴上去了,收一收。”
“嘿嘿,这可是高净度晶石啊!谁不激动?不过,你怎么能这么淡定?”月乐撇撇嘴,又继续一脸沉醉其中的模样,“不过,今天那几名族长付晶石时心疼得胡子都在抖,结果还不是在我月乐大巫医面前,乖乖送上晶石!哈哈哈!”
她瞥了他一眼:“要不是我拦着,你怕是要把价格抬到他们卖了部落来抵债。”
“做生意嘛,讲究你情我愿~”
“但也不能太过,这段时间售卖草药的巫医虽然很多,我们也不能引起太过关注。”
她取下蒿草便随手一抛,月乐手忙脚乱地接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淡淡道。
“把这里收拾干净,我们的东西全都带上。另外,晶石你保管,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
听到后半句的月乐立刻瞪大眼睛:“全、全交给我?”随即反应过来,“该死!你该不会是在考验我吧?”
姜婳末把门关上后就靠着门抱臂而立,似笑非笑:“怎么,不敢接?”
“哪能啊!”月乐腰后金猫细尾滑出后,便左右晃了晃,不似第一次见面刻意殷勤的笑意,而是实打实笑得明媚:“就是突然被这信任考验砸昏了头……”
他眨巴着眼睛:“要不...你骂我两句?这样比较习惯。”
姜婳末干脆:“滚。”
“嗯~舒服了。”
她一脸无语地转身,随后来到隔屋,将原本关上的木窗正要打开。
“对了,你找到的安全地方。”她的手指停在木窗上,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是敢带着晶石去赌场找梵遒……”
月乐正在往兽皮袋里塞晶石的手猛地一抖。
僵住的他干巴地笑几声:“哈!哈!怎、怎么会呢!我现在的主人,只有您一位,桦陌大人。”
姜婳末轻轻‘嗯’了一声,推开窗。远处巷道传来兽人的喧闹声。
忽然门口月乐期期艾艾地探了探,见到她的动作:“你现在就要走?从窗户?”
“门外还有没走完的兽人,走窗,很适合。”
他挠挠鼻子,难得露出几分正经:“那个、你一个人突然离开,要不我勉为其难护送……?”
“不用。”姜婳末打断他,唇角却上扬,“管好你的晶石。”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翻窗跃了出去。
月乐望着她消失的位置,半晌才嘟囔:“还是独来独往的,真是个怪人……这样下去,大人吩咐我的事,可不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