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嵩与君屹并肩而行,却总觉得今晚的王兽特别反常。
他捋着银白的胡须,时不时用余光瞥向身旁的人——那张俊郎的脸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唇角却始终挂着一丝隐隐的笑意。
是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位,今晚上笑得太频繁了。
已经称不上只是浮于表面的温和了,那笑意真切得藏都藏不住。
山嵩暗自纳罕,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事,能让这位心情这么好呢?……
“王兽,今晚海渊祭司与其十名使者已经安置在西侧石堡。”护卫兽快步上前禀告,“按您吩咐,派了高阶精锐暗中盯着。”
“嗯。”
“我们会随时向您汇报动向。”
“好,下去吧。”
君屹漫应一声,目光却落在不远处古木枝桠上。
月光透过交错的树枝,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暗袋——那里静静躺着一截苍劲的枝干,和黑色发圈放在一起。
求侣的信物。
想到这里,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此刻,不管她是无意还是巧合,能得到这一截捌角枝干,都让他心情格外愉悦。
山嵩在听到君屹回复时,神色更加狐疑。
这位平时最不耐这些外交琐事,往常听到\"随时汇报\"这种话,早就推给他应付了。今天倒好,不仅没半点不耐烦,反而答应得干脆。
奇了。
更奇怪的是,此刻君屹望着那棵古木的样子,比欣赏海渊献上的诸多珍宝还要专注。
山嵩同样在端详着眼前的古木:寒季掉光了叶子,现在就剩下光秃的枝干,这有什么好看?
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友,似乎对这棵老树很喜欢啊。”
私下相处时,山嵩都称君屹为老友,两人相识多年,君屹早免了那些尊称。他接着打趣:“不如我直接命人连根掘起,送回到王都?”
听到山嵩话里的揶揄,君屹这才收回目光,“城主不必费心了。与其挖树,不如替我传令给大祭司,往后殿内供奉兽神,除了捌角果实以外还可用其树枝替代。”
山嵩表情顿住,诧异道:“老友是说,供奉兽神也可以用捌角树枝?”
“对。”君屹勾唇,抬步继续向前走。
山嵩怔在原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愣。
捌角果的树枝?
那东西不是只有雌兽择侣时才会……
他猛地抬头望向君屹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那日巡城时王兽一副寻人的微妙模样,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
山嵩若有所思地捋着银须,眼底渐渐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哪是什么供奉之物?这分明是要向兽神祈祷,给自己留个念想啊……
作为过来的人他不由感叹:“啧啧,年轻还真好啊。”连暗恋都透着股青涩的甜味儿。
—
夜风掠过,卷起几片枯叶。
姜婳末无声从祭台掠下,她熟练地潜入山岩缝隙,片刻后从阴影处转出时,已然换上了一件新斗篷。
\"吱呀——\"石屋的木门被推开时,月乐正盘腿坐在草垫上啃野果。
见她这身新打扮,月乐眼神幽幽,酸溜溜道:“哟,还知道回来?说好带我一起看盛焰,结果头也不回,还换了新斗篷潇洒去了?”
姜婳末懒得理他,径直走到水缸前舀了瓢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待缓解了干渴,她一抹嘴,将肩上鼓鼓囊囊的兽皮袋子\"啪\"地甩在木桌上。
“什么东西啊?”月乐盯着瞧。
“我这是专门去找赚晶石的路子。”她边说边利落解开袋口,哗啦啦倒出数十个红陶小药瓶。瓶身用草绳缠着,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月乐狐疑地拿起其中一个瓶子晃了晃:“这就是你找到的路子?这里面装的什么玩意儿?”
“好东西。”姜婳末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壮阳药。”
月乐显然没听懂,迷茫地眨眼问:“那是什么?”
“壮阳药就是……”姜婳末认真盯着他,用最专业的口吻解释道:“专治雄兽下半身的问题。提高那方面的实力,保证让雌兽满意的那种药。”
“噗——”月乐嘴里的果渣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
姜婳末早有预料地后仰避开,顺手从兽皮袋里扯出一件灰不溜秋的旧袍子扔给他:“天亮后你穿这个,扮成异族巫医去卖药。”
月乐抱着袍子,上面可疑的红色药渍让他瞬间皱起鼻子,他一下嫌弃地丢到脚边:“咳咳,凭什么要让我去?”
“因为你长得像骗子。另外,这几天我都是你的雇主,你只能听我的。”
姜婳末面不改色,从系统杂物间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树皮纸,\"拿去,话术都给你写好了。记住,如果有人问起,就说这是用百年雪参配着鹿血熬炼的,其他成分不必说全,神神秘秘的最好。效果就是能大幅度提升那方面实力...”
月乐怀着一分狐疑,刚要打开瓶子闻闻,姜婳末果断“啪”地打在他手背上。
“别乱动,这一瓶值五颗高净度晶石。”
她突然坏笑起来,“怎么,你想当第一个试药的?这药劲儿应该挺大的,晚上你会睡不着...”
“瞎、瞎扯什么!”月乐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手忙脚乱地把瓶子塞回袋子,“你、你一头驯鹿敢卖这么贵的草药,先不说效果,你卖五颗高净度晶石一瓶,你不要命了!”
“这东西绝对物超所值。”姜婳末伸出指头比了个数,“事后分成,我七你三,如何?”
月乐眼底瞬间精光一闪:“我四你六。”
“成交。”她利落地收回手,“现在,你就把这上面的话术一字不差地刻进脑子里。”
说完,她起身打了个哈欠,“天亮之后,我们就要开门做生意了。”她走到通往二楼的石梯又回头补了句:“对了,记得把胡子粘上,哪有这么年轻的异族巫医。”
月乐皮笑肉不笑:“你就这么着急吗?卖这玩意,还有很多需要准备的,万一我冒充身份露馅了怎么办?”
“那就背全你的话术,万无一失。”姜婳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石梯拐角。
月乐只好骂骂咧咧地捡起脚边的袍子,抖开时一股陈年药草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又咳嗽起来。这袍子又宽又大,边缘还磨得起了毛边,穿上活像个荒野流浪兽。
他十分嫌弃地拎着衣领比划了两下,突然发现内里缝着个暗袋,往里摸了摸,一看居然还塞了把花白假胡子。
“这......”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准备得还挺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