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葛谢过季少主救命之恩。”孟神医对着季回安作揖，语气却并不热络。
季回安也不在意，“孟神医当真以为什么都不说，便能安然无恙地回到金陵？”
“季少主这话什么意思？”孟葛不解。
他年少成名，于医一道上，青出于蓝胜于蓝。
而他的师父在过世前便一直忧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让他尽量莫要与朝中权贵有交集。
故而他一直闲云野鹤，游历在名山大川之间，做一个隐士。
皇权至上的大祁，入宫为德贵妃治病，他没得选。
可他却不愿意牵扯的过深。
至于什么夺嫡，宫廷倾轧，尔虞我诈......跟他实在是没有多大关系。
他只想明哲保身而已。
季回安淡淡一笑，笑意中带着些许嘲讽。
“念在你方才在坤宁宫中替阿妤解围的份上，季某好意奉劝你几句。”
“莫要小瞧了德贵妃，钱家与慎王虽倒，可德贵妃却依旧能凭借一己之力，将损失和影响降到最低。”
“等闲人难有这般魄力。”
“更何况，从她派遣死士暗杀你来看，德贵妃的背后怕是另有其人。”
这话孟葛也同意，他走江湖多年，见识也不少。
那些死士，看上去更像是从小豢养。并非钱财可收买的。
“那与我又有何干？”
德贵妃杀他的目的，他大概也明白。
不过是担心他入宫诊出她的秘密来。
但他到现在为止都守口如瓶，德贵妃难道还不放心吗？
“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季回安眸色冷厉，语调冰凉。
孟神医微微怔住，却久久不再言语。
宋清妤也上前，说道：“孟郎中，你已经被卷入这场风波中，逃避并没有多大用处。”
孟神医苦笑，“宋大小姐，我倒是不如你通透。”
“孟郎中不过是身在其中，难以看清罢了。”宋清妤宽慰道。
孟神医想通了倒也不再纠结，直接与季回安对坐。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肯定说道：“德贵妃没病。”
季回安并不惊讶，仿佛在意料之中。
孟神医继续说道：“她之所以看上去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连太医院的曾院使都难以判断。
这皆是因为她服用了洞元丹。”
“此丹产自南诏国，因药材难寻而极为稀有。怕是只有南诏的权贵手中方能寻得。”
他当时搭上脉的一瞬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细细切脉之后方才能肯定。
不得不说，德贵妃若是解药早服用一日，恐怕连他都难以诊断出来。
大祁的贵妃，和南诏的权贵，竟然有牵扯。
这太匪夷所思了，让他只敢隐晦地提点昭明帝，并不敢多言。
但季回安说的对，恐怕德贵妃背后的人早就盯上他了。
他没得选择。
杀他的那些死士，想必就是出自南诏。
季回安听了才觉一切都说得通。
恐怕德贵妃这么些年，都是用秘药来操控身体，以用来固宠。
如此看来，德贵妃倒很像是南诏国的傀儡。
只是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
季回安指尖轻点茶案，宋清妤起身替他二人又斟上一盏茶。
看来，德贵妃还杀不得......
“孟神医或许可以在京都多盘桓些时日。”
孟葛皱眉，他并不大想留在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但又想到他知道的这个秘密或许会带来杀身之祸。
恐怕只有在京都才更加安全，毕竟南诏的人也不敢在大祁的天子脚下多有放肆。
季回安念在孟神医将消息毫无保留告知于他，也并不吝啬道：“季某会派人暗中保护孟神医。”
宋清妤更是发出邀请：“我在京都有一家香料铺子，孟神医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暂居在铺子中。”
“如此，那便叨扰了。”孟神医答应下来。
季回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总觉得孟神医看向阿妤的眼神太过柔和。
让他很是不舒服。
罢了，反正阿妤很快就要嫁予他为妻，恐怕到晏清堂的机会也不多。
宴会结束，季回安禀明昭明帝之后，便带着孟神医一道出宫。
来时马车两人，车内氛围旖旎。
回时，马车上多了个孟神医，让本就话少的季回安更加闭口不言。
可另外两人，却聊的越发投机。
“宋大小姐未去过金陵恐怕不知，金陵的夫子庙，每当中秋佳节，灯会极为热闹。
夜幕初垂，城内外灯火辉煌，恍若星河倾泻。
街巷之间花灯如昼，琳琅满目，巧夺天工。
走马灯转，影影绰绰；莲花灯浮，暗香浮动；龙凤灯舞，栩栩如生。
更有仙山楼阁、嫦娥奔月之巨制，巍然矗立，气势磅礴，引得游人如织，摩肩接踵。”
孟神医说起他的所见所闻，脸上神采奕奕。
而宋清妤却是心驰神往，想象着那火树银花的场景，不断地惊叹。
“孟郎中，自去岁一别，除了金陵还去过哪些地方？”
孟葛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游历过程。
“那日天色渐暗，起初，江面平静如镜，小舟轻快前行，两岸青山相对，景色如画。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忽然间狂风大作，江面顿时波涛汹涌，浪头如山般扑来。
小舟在风浪中颠簸起伏，时而冲上浪尖，时而跌入谷底，仿佛一片落叶，随时可能倾覆。
浪涛猛烈拍打船身，水花四溅，船内已进了不少江水......“
宋清妤面容难掩惊愕，正听得痴迷之际，却被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
“阿妤。”季回安有些不满。
宋清妤却还未察觉，只转头看向他，却见他手中递来一块糕点。
虽然她此刻并不怎么饥饿，却还是伸手接过。
继续等待孟葛的后话。
“孟神医，不口渴吗？”季回安语气淡然道。
孟葛摆了摆手，仍旧讲的起劲：“然而风越刮越猛，浪越来越高，小舟几乎寸步难行。
突然，一个巨浪迎面扑来，船身猛然一沉，冰冷的江水灌入舱内，寒意刺骨。”
季回安的眉头越皱越深，好在很快，晏清堂便到了。
宋清妤想下车替孟神医安排，却被季回安一把拉住臂膀。
“金禄会安排好的，你且安心。
今日时辰太晚，你若是去晏清堂恐扰得上下难有安宁，过几日再去吧。”
宋清妤想了想，也觉得阿宁尤掌柜等人乍然见她定会激动。
便也作罢。
歉意地对着孟神医笑笑。
孟葛倒是不在意，只觉得意犹未尽：“宋大小姐若是想听，来寻我便是。”
季回安冷眸倏地射向孟葛，这是当着他的面，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