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英光见再也瞒不住，只好将事情的始末从头至尾告知谢纵。
但答应了季回安不会将宋清妤身怀半块羊脂玉的事情说出去，再加上为着谢嫣然考虑，谢英光终是瞒下此事。
待他说完，整个厅中针落可闻。
谢纵是真真没想到谢英光和谢嫣然竟这么大胆的。
还敢去动季回安的人！
怕死的不够快吗？
“所以，你的胳膊？”谢纵冷声问道。
谢英光侧头看了一眼胳膊，眸色生疼道：“是季回安。”
他回来后一直说的是，学艺不精，被刺杀钦差的死士所伤。
而谢纵，从未想到他竟然敢瞒着他，自是相信的。
谢纵的眼里有哀痛，谢英光是他满含期许的下一任玄衣卫指挥使。
没了左臂，还如何能胜任？
就为了满足他这个刁蛮侄女的一己之私，而冒险去得罪季回安。
他连替他去讨公道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宋清妤还活着，可自家侄女却是确确实实打算将人除掉的。
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没有什么意义。
谢纵又想到季回安在去余杭之前，突然答应要娶嫣然。
他那时候就隐约怀疑过，却被他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
想必那时候，季回安就知道此事与嫣然脱不了干系。
幸亏没有交换庚帖，这嫣然若真嫁入季家，按季回安的手段，恐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嫣然，不能再留在京都了。
谢纵暗暗决定。
“英年，明日一早，你便送嫣然回陈留。
还有英光，你也一同吧。这段时日留在陈留，先避避风头。”
谢英年皱眉，他能拒绝吗？
谢嫣然比他拒绝的更快，大声道：“不！叔父，我不要回陈留。”
她上前拉着谢纵的衣袖，苦苦哀求。
谢纵这回却是心硬如铁，“季回安既然知晓你暗害宋清妤的事情，你当他会放过你？”
“不过是眼下被茶税案绊住了，待他空下来，有你好果子吃！”
复又语重心长道：“听叔父的，回陈留吧。”
“老宅里还有些忠心的仆从，你过得不比在京都差。”
谢嫣然不住摇头，满脸泪水，却眼里含着恨意。
“叔父是想将我打发走吗？”
“嫣然！”谢英光呵斥。
谢纵这么多年待她如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他怕嫣然说出过分的话来，伤了谢纵的心，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可谢嫣然显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只当连谢英光都开始对她大呼小叫了。
她更加愤恨，“难道不是吗？我父亲为了替叔父扳倒谢家嫡支，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
而我母亲，也随之殉情。”
“我成为孤儿，都是叔父造成的。怎么，如今觉得我累赘了？”
“想将我打发走？叔父你午夜梦回就不怕我父亲找上门吗？”
“哈哈哈哈哈哈......”谢嫣然越发疯癫。
谢纵抬起手，重重地朝着她扇了下去。
谢嫣然倒坐在地上，捂着脸，眼神凶狠。
谢纵一生杀伐果断，铁血手腕，从未像今日这般挫败过。
他就像是一个垂垂老者，眼含失望，盯着地上的谢嫣然。
语调反常地平静，说道：“既你这般认为，那我便将事情真相告知于你吧。”
“你父亲与我是同胞兄弟，当年谢家嫡支罪行累累，恶贯满盈。
我与陛下一同定下计策，要将其连根拔起，一同清算。”
“可你的父亲却背着我暗中与嫡支勾结，到最后竟被人挟持着反过来成为我的软肋。
那箭确实玄衣卫射出的，下旨的人却是陛下。”
“你母亲以为自己会被牵连必死无疑，便在圣旨下达之前就自尽身亡。
而我自始至终没有娶妻的打算，襁褓中的你便是谢家最后一滴血脉。
是我，跪在勤政殿前三日三夜，才求得陛下饶你一命。”
“为了让你能不被人瞧不起，我硬生生将你父母的死抹去。
这么多年，我也真心将你当成女儿般疼爱，却原来你竟留着与你父亲同样的血！
忘恩负义！”
谢嫣然眼眸睁大，神情怔怔，不住地摇头。
不！不是真的！她不信！
膝行到了谢纵面前，拉着谢纵的衣摆。
胡言乱语，没有条理地说道：“叔父，你骗我的对不对？
叔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不要将我送走，求求你。”
谢纵用力将谢嫣然手中的衣摆扯出，后退两步，背过身去。
对着谢英年吩咐道：“还不快将她带走！”
谢英年听了谢纵方才的那些让他颠覆认知的话，也震惊不已。
赶紧让人强行将谢嫣然带走。
谢英光担忧，也紧跟着而去。
唯独留下谢纵一人，有些脱力般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
谢嫣然院中的人都如丧考妣，垂头丧气地在收拾东西。
翠微端着一盏燕窝进来：“小姐，你晚膳还没吃，多少吃些。”
谢嫣然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窗外那被风吹得晃动的各色花儿。
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从小长大的地方。
离开繁华的京都，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宋清妤！
若是没有她，那她谢嫣然便能嫁给季回安，成为季家的少夫人。
而叔父，定也舍不得将她抛弃。
谢嫣然眼里闪过滔天的恨意。
直到谢英光来探望她时，都未曾消散。
“嫣然。”谢英光低声唤道。
他看到往日娇媚鲜艳，恣意盎然的女子，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心骤然疼痛起来。
不过好在，日后他能伴在她的身侧，永永远远。
谢嫣然一见谢英光，便忍不住骂道：“都是你，是你无能！”
“你若是将宋清妤杀了，便什么事都没了。”
“如今，我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
谢英光想上前拉住她不断指责他的手，却扑了个空。
谢嫣然收起衣袖，端坐身姿，冷冷道：“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去，去季家杀了宋清妤！”
谢英光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嫣然。
他没有想到谢嫣然竟然这般执迷不悟。
苦笑道：“嫣然，我如今这副模样，怕是还未走到季回安的院落，便被他的暗卫拿下了。”
谢嫣然猛然起身，取过挂在墙上的鞭子，朝着谢英光甩了过去。
“废物！”
谢英光速度也不弱，以手握住她的鞭尾，劝说道：“嫣然，宋清妤，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