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微亮，季回安已起身沐浴焚香。
他换上一袭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青玉带，整个人显得清雅而矜贵。
他站在铜镜前，仔细整理衣冠，眉目间透着几分肃然。
今日是他前往万松书院讲学的日子，茶税案谜团重重，临安官场沆瀣一气，有些棘手。
可他却仍旧游刃有余。
不过横亘在他心中的，另有其事。
关于余二小姐，消息的期限是明日。
他有些期待，也有些情怯。
其实心里大致明白，或许是妄念而已。
却止不住的贪婪，想要抓住那点微弱的可能。
车驾早已备好，车身雕花嵌玉，四角悬挂着铜铃，行驶时铃声清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万松书院门前，余山长早已带着一众学子等候多时。
书院学子们个个神情恭敬，眼中满是期待。
季回安的马车一到，众人纷纷上前行礼，场面颇为隆重。
“季大人光临，真是令万松书院蓬荜生辉！”余山长笑容满面，拱手相迎。
季回安下车还礼，语气谦和：“余山长客气了。”
众人簇拥着季回安进入书院，讲堂内早已座无虚席。
季回安走上讲台，目光扫过台下学子，微微一笑，开口道：“今日，季某与诸位共论‘治国之道’。”
他的声音清朗有力，言辞犀利，见解独到，引得学子们频频点头称是。
讲到精彩处，台下掌声雷动，气氛热烈。
季回安的风姿与才学，令众人无不佩服。
侧厅虚虚掩掩的门内，余莹莹的眼中绽放出无比热切的崇拜。
她紧拽着余夫人的胳膊，不顾女儿家的娇羞，有些势在必得。
“母亲，帮帮女儿。我定要跟在季大人身侧，为妾也甘愿。”
余夫人看着余莹莹跃跃欲试的表情，也赞同她那高傲的心气。
见过季回安的风采，书院里头那些学子便都无法入眼。
连她都深深折服，更遑论情窦初开的余莹莹了。
“好，母亲会与你父亲说。”
他们夫妻两人都乐见其成。
与此同时，宋清妤特意避开季回安到书院的时间，悄悄从书院后门而入。
孙英娘得了准话，早已经等候在门外。
她一见宋清妤，便笑道：“卿卿，随我来。”
孙英娘推门而入，见孙夫人正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
她微微一笑，福身行礼：“孙夫人。”
孙夫人抬头，起身相迎：“余小姐来了，快请坐。”
两人落座，孙夫人亲自为她斟茶，语气中满是感激：“那日多亏余小姐相助，英娘才能洗脱嫌疑。
若非你查清真相，她恐怕要蒙受不白之冤。”
宋清妤淡淡一笑，语气温和：“夫人客气了，英娘本是无辜，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孙夫人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世间人心复杂，英娘性子单纯，我总担心她会吃亏。”
以往孙县令在时，他们夫妇二人将孙英娘呵护的太过，以至于她毫无防人之心。
宋清妤安慰道：“夫人不必过于担忧，英娘聪慧善良，自有福报。”
宋清妤良好的教养与举手投足间的清雅，让孙夫人也心生好感。
“英娘，你陪余二小姐先聊着。”她要留宋清妤吃饭。
孙英娘抿唇笑道：“母亲，快些去吧。”
讲学结束后，季回安在余山长的陪同下参观书院。
一路闲谈，季回安故作随意地问道：“听闻书院琴艺一绝，不知可否一观？”
余山长警惕非常，眸中生出几分怀疑。
“季大人也擅琴？”
季回安笑笑，并不答话。
而金禄却忍不住道：“余山长怕是不知道，我家少主的琴艺一绝，连陛下都赞不绝口。”
“少主擅琴也是琴痴，但凡听闻有琴艺绝佳者，便不愿错过。
此番来余杭，听闻万松书院的孙夫人琴技不俗，便想聆听观摩一番。
余山长，怎么？不方便吗？”
余山长听金禄这么说，才卸下了七分防备。
笑道：“在下实在是孤陋寡闻了，不曾想季大人竟好琴。
方便，自然方便。孙夫人就住在书院中，季大人这边请。”
季回安面上波澜不惊，点头应允。
季回安几人到了孙夫人院中时，宋清妤还在随意参观孙英娘那朴素却又井井有条，书香味十足的闺房。
乍然听闻季回安来访，宋清妤捏着帕子的手一紧。
来不及解释又用帕子将面容遮掩住。
落在孙英娘的后头，跟着孙夫人一道行礼。
季回安的视线，越过了孙夫人母女，直直朝着宋清妤望去。
余山长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季回安的神情，“季大人，小女与孙小姐交好，今日应孙小姐邀前来。”
余夫人早就与他报备过。
他也乐于见到宋清妤与孙英娘有联系。
她们母女二人谨小慎微，不与外人多言，他虽抱有怀疑也束手无策。
若是宋清妤可以让她们放松警惕，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季回安点点头，收回眸色，负在身后的拇指与食指不断摩挲。
熟悉他动作的金禄明白，少主想必又在思量。
的确，这余二小姐给季回安的感觉太过强烈，那种充盈在胸口，又呼不出的滞气，让他烦躁非常。
可季回安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听闻孙夫人琴艺精湛，不知季某可有耳福？”
孙夫人并非不谙世事的妇人，她胸中丘壑不输男子。
季回安什么身份她也知晓，只实在是辨不清楚他的目的。
便与他虚与委蛇。
“季大人过奖了，不过是些粗浅技艺，不足挂齿。
英娘，取琴来。”
孙英娘将琴从琴室抱出，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孙夫人坐在琴前，指尖轻拨，琴声悠扬。
一曲终。
“好琴技。”季回安夸赞。“不知孙小姐琴技如何？”
孙英娘谦逊道：“略通一二。”
季回安接着问道：“那余二小姐呢？”
宋清妤被点到，忍不住抬眸，突然撞进他那深深浅浅的瞳眸中。
深吸一口气，只一瞬又垂下眼帘。
“回季大人，小女不擅琴。”
这一幕令季回安太过震撼，那双桃花眸，与阿妤简直如出一辙。
他的心中怀疑更甚，“是不擅，还是压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