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纵敛去一身凌厉之气，面色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季回安。
他今日得到了季家的回话，季回安竟然答应娶嫣然为妻。
太令人惊讶了，谢纵心中除了难以置信外，还有几分隐约的担忧。
他分明知道，季回安心仪宋大小姐。
听说宋大小姐坠崖之后，季回安曾告假好些天。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接受嫣然？
谢纵担心这其中恐怕有别的缘由。
他虽然对嫣然失望非常，但她毕竟是他看着长大，仍旧是盼望她余生安乐。
便是一日也等不得，想着见见季回安，探探他的底。
到了季府才被告知，季回安进宫来了，他便匆匆入宫，在此等着。
季回安见了谢纵也没有什么意外。
能做到玄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且一直荣宠不衰的人，哪里是那么好应付的。
他先前一直拒绝求情，却突然松口答应，肯定会引起谢纵的怀疑。
不过他倒也不是很在意。
“谢指挥使，有事？”季回安淡然问道。
谢纵点了点头，转身缓步而去，季回安跟在他的身侧，二人并肩而行。
“小季大人要去余杭？”
一刻钟前昭明帝才允准，谢纵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丝毫不在季回安面前避讳能探听到御前消息的本事。
季回安侧眸看了谢纵一眼，却见他神色自然，云淡风轻。
“是。”季回安并不否认。
“小季大人有这份为民之心，是国之大幸。不过余杭的这潭子水深的紧。
先前去的钦差已经受到了好几拨暗杀，小季大人此行恐怕很是凶险。”
玄衣卫的消息日日都先递到谢纵这里，他很清楚如今钦差的境遇。
当地官僚恐怕勾连甚深，案子并不好查。
他不介意卖季回安一个好，为了接下来要谈论的话题。
季回安倒是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谢谢指挥使提点，但越是如此，季某越不能退缩。
肃清朝廷蠹虫，还临安府百姓一个公道，季某愿意勉力一试。”
茶税案他查了大半年，恐怕比朝中所有人都明白，将会面临什么。
也比所有人都适合去办这个案子。
本早就打算下江南一趟，因着谢英光的事，不过是加快了进程罢了。
谢纵听季回安这么说，倒是越发高看他。
也不再劝说，挑起另外的话题。
“小季大人真的愿意娶嫣然为妻？”谢纵的语气带着满满的质疑。
季回安自然不可能听不懂。
他微微挑眉，反问道：“怎么，谢指挥使三番两次上门，季某还当指挥使也乐见其成。”
谢纵低下头，步子迈的不大，看着脚下一块又一块的青砖。
缓缓道：“小季大人可忘却宋大小姐？”
“自然不会。”季回安很肯定的回答。
“那为何又同意要娶嫣然？”谢纵不解道。
季回安嘴角掀起嘲讽的笑，一闪而过。
“阿妤已经不在，而季家却不能没有少主夫人。谢大小姐身份够格，对季某也足够真心实意。
季某又何乐不为呢？”
谢纵侧头盯着季回安的神色，没有发现端倪。
这个解释，说的通。
谢纵的心弦松了松，“小季大人，节哀。”
季回安眉眼淡漠，垂下的眼睑掩盖住了眸色中的那丝狠辣。
“谢指挥使有心了。”
谢纵像是长辈般，又问：“既然小季大人也同意这门亲事，那何时可以交换庚帖？”
“谢指挥使莫要心急。季某不日便要下余杭，近日并无时间处理私事。
若是谢大小姐等得，待季某从余杭回来如何？”季回安诚恳道。
谢纵觉得可以，毕竟季回安去余杭生死未知，若急急定下亲事，出了事，对嫣然终是不好。
季回安却有些好奇：“谢指挥使如今不怕陛下猜疑了吗？”
记得年前，谢纵还让他离谢嫣然远些，不想谢季两家联姻。
如今又怎么改变主意了？季回安觉得其中必定有原因。
果然，谢纵也没有隐瞒。
直接将打算告知季回安。
“待你与嫣然定亲之后，我便卸下玄衣卫指挥使之职，准备颐养天年了。
而英光会成为下一任新的指挥使。”
前头一句，是为了安季回安的心。
后头一句，是为了让季回安日后不能随意欺辱谢嫣然。
就算他谢纵没了指挥使这个官职，可他的养子，谢嫣然的养兄，仍旧权柄在握。
季回安心下嗤笑，谢英光想当玄衣卫指挥使？
若是有命从余杭回来，再说吧。
“还是谢指挥使大气。”
指挥使的身份说不要就不要了，谢纵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
季回安对他倒有几分钦佩。
他回到季府之后，便让人传信给戚绍，告知要下余杭的消息。
晏清堂中，百无聊赖躺在榻上的戚绍，拨弄着枕头上的流苏。
神色恹恹：“告诉季大哥，我知晓了。很快就回霞谷关，让他莫要担心我。”
戚绍深深叹了一口气，焦躁不已。
他说服不了阿宁与他一道到边境去。
用尽了浑身解数，废了多少唇舌都没用。
甚至都抬出他祖父了，阿宁竟然连一瞬的考虑都没有。
他有些黔驴技穷，却还是不甘心。
后背的伤口都愈合的差不多了，仍旧要装作虚弱的样子，赖在晏清堂中。
如今季回安要离京，他倒也不好久留。
准备最后再问一问。
行至后院，却见阿宁坐在枝繁叶茂的枇杷树下的石桌上，碾压香料。
一袭素色长裙，腰身被束带围绕一圈，盈盈一握。
清冷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温柔，眉眼平静。
戚绍看的心头一热，喉结上下翻滚。
他阔步走到阿宁面前，坐下。
“阿宁姐，与我一道去霞谷关可好？”
阿宁见是戚绍，轻声笑了笑，露出米粒般整齐的贝齿。
“小绍你莫不是得了善忘症，昨日方才拒绝过你，今日怎地又提及？”
戚绍见她浑不在意的模样，焦急又认真道：“阿宁姐，你在京都并不安全。
与我一道去霞谷关方才最好。再说你的户籍也在霞谷关，去了边境才会更安全些。”
阿宁皱眉不解：“小绍你怎地知晓我的新户籍在霞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