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四肢瘫在产床上，浑身无力。中午连午饭都没有吃上一口就进了待产室，经过几个小时的挣扎努力，到目前身体的能量更是消耗殆尽。
医生和护士在旁边围着小娃娃忙着，议论着孩子的情况。林琳被晾在了一边独自躺着。
片刻后，林琳被盖好单子移到了推车上，护士朝门外走廊高声喊：“产妇家属！过来了！”一边喊一边把产房门打开。
林琳看到此时的大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她一时也没看清楚就被推着转了方向，脑子顿时有些晕乎。
“琳琳！你也不说一声？要不是咱爹说海洋打电话说你要生了，我还不知道呢！”大嫂走过来，笑眯眯地嗔怪着。
林琳虚弱地笑了笑，没有力气回答。她不是不想说，不是不愿意让两个嫂子知道自己生孩子的事情。只是两个侄女都很小，嫂子们很忙，怕人家不耐烦。毕竟自己只是个小姑子，嫂子不是自己的亲姐妹。
冷海洋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时候一脸喜气地颠过来，从护士手里接过来推床，高高兴兴地“咕噜噜”快速地往病房推去。
林琳在上面躺着，刚分娩完虚弱无力，十分疲惫。冷海洋又一路小跑着推着她，让她有一种左右摇晃的眩晕感和恐慌。
“你慢点。你慢点！我，我难受……”林琳有些接不上气地制止冷海洋。可此时正处于兴奋点的冷海洋哪里能听见林琳虚弱的声音。
就这样，林琳被冷海洋颠得晕晕乎乎的，又喊不应他，只有听之任之。
护士在后面抱着已经包裹好的新生儿，一边和大嫂聊着一边喜气洋洋地走进来。看到冷海洋呆在推床边，笑了：“你说你跑那么快干嘛？你怎么不看看你儿子？人家都是顾上孩子顾不上媳妇，你怎么反了？”
大嫂在旁边笑得弯了眼：“他可不是见媳妇亲才推车跑的！他是高兴迷了！”说完朝窘得满脸通红、充满兴奋劲又使劲掩饰的冷海洋挤挤眼，笑话道。
一个护士把婴儿车给铺好，抱着新生儿的护士轻轻地把小娃娃放进去，说道：“孩子好着呢！你们放心吧！来，把产妇挪到床上去。”
大家又七手八脚把林琳连床单一起兜到病床上。产房的护士推着车走了，冷海洋这才赶紧探过身子凑到婴儿车前。
大嫂笑着问他：“你看你儿子像谁？”
冷海洋想仔细端详又不好意思大明大放地去审视，便难为情地抿着嘴唇凑近，那抑制不住的高兴从细长的眼睛里溢出来，无声地笑着看着小婴儿，没回答。那满意的神情就是最明白的答案。
这个时候，病房门口走进来几个人。一进病房，走在前面的那个丰满的女子就埋怨道：“瞧你这妮儿！你快生了也不说一声！我们都不知道！要不是咱爹说，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林琳闻声扭头看过去，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二嫂呀？我本来以为来医院看看问问还要等呢。谁知道医生说让滴催产素。这一来就走不成了。我想着等生了再告诉你们。你们带着孩子大热天不容易。”
“我也是咱爹打电话到厂里才知道的。不过，琳琳就是说了我也来不了，我昨天才从东阳我哥那回来。你大哥还在厂里出不来呢！”大嫂笑眯眯地边解释边向二哥怀里的小玲玲伸出双手，示意她让大娘抱抱。
“我才从北京回来！我去看天安门了！”小玲玲脆生生地抢答，大眼睛闪着自豪！她和大娘一点也不认生，让大娘抱着自己来看小弟弟。
二嫂说：“我们昨天半夜也才回来。今天中午瞌睡得都没吃饭在家睡觉。咱爹跑过来敲门说了，我们就赶紧吃了点饭过来了。”低下头又埋怨小姑子道，“你也不早点说你快生了。要知道我们就不去北京了。我们两三家去了四五天。”
林琳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二嫂在说客气话：他们早就往北京旅游去了，自己就是想告诉她她也不在家呀！但这话林琳也就是在心里说说，面子上一笑而过罢了。
说话间，婴儿车里的小娃娃吭吭唧唧地哭了，那声音细细的，小小的。一群叽叽喳喳的大人只顾着说话，都没听见。
也许是母子连心，母性让林琳在和他们聊着，耳朵依然捕捉到这细弱的声音。她想探起身去查看横跨在床上的小婴儿车里的小娃娃。
可是，肚子忽然又疼起来。她忍了忍，问也听见声音弯腰查看的冷海洋说：“海洋，他怎么哭了？”
冷海洋刚才并没有怎么参与到他们兄妹的聊天中，而是把注意力一直放在他儿子身上。这时，小娃娃游若细丝的一哼唧，他马上就注意到了。
冷海洋看着襁褓里的小家伙，见他把脸皱巴成了一团，跟一皱皮包子差不多，觉得他新奇又不可理解。
“他怎么了？为什么哭了？”林琳见冷海洋只看着车里，两手在身前互抓着不动，却一声不回，又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冷海洋端详了半天，迟迟疑疑地说。这么小的小人儿，冷海洋实在搞不懂，想动动他可又不知怎么下手从哪下手。真的是手足无措！
大嫂听见了，走过来，看了看，说：“拆开他的包裹，看看小家伙是不是拉了或者尿湿了？”
“啊？”冷海洋一听，瞪大了眼睛。他吃惊的样子把大家都笑了：“看你惊讶的？这有什么？人家就不尿不拉了？”
“他没吃没喝怎么还要尿和拉？”冷海洋和林琳两人同时都有些惊讶，互相看一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嫂一边动手解开一边指导冷海洋：“你看，就这样，解开后掀开他的包裹看看尿布。哟？怎么是这样的？你们还买了新式尿布？”大嫂有些意外地问。
“买新式尿布？”林琳也觉得意外，还有这？谁买的？她想起身，肚子又一阵剧痛，仿佛待产时宫缩的样子。她禁不住叫了出来：“哎哟，疼死了！”
“怎么了？”冷海洋注意到林琳的不舒服，问她。
“估计刚生完的事。都会疼的。每个女的生完都疼的。”大嫂不以为然地说。
“就是。都要疼一疼的，不要紧。一会就好了。你忍着点。”二嫂一边和女儿玩一边说道。
林琳只好闭上嘴忍着不出声，关键疼痛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助无奈地盯着对面的墙咬牙坚持。
在大嫂的指导下，冷海洋看到了刚才一直包着的小娃娃。只见他上身穿着斜襟白棉长袖，紧握着小小的拳头使劲往怀里缩着，两条粉嫩嫩白生生的小腿光着蜷在包裹里。
这时候天气虽然还很热，室温也不低，但小家伙猛地一下被暴露出来，不知是害羞还是冷的，他哆嗦了一下。冷海洋看着他那样子，羞涩地笑了：这是我的儿子！
“你看看，小家伙还真是尿了！”大嫂笑着对冷海洋说。
冷海洋站在旁边，看着这个光溜着两条细腿的小家伙，满脸欣喜和新奇，想抬手去摸他，却又胆怯的不敢，害怕摸到他娇嫩的肌肤。
大嫂问：“海洋，尿布呢？给我拿一块干净尿布，我给你儿子换上。”
冷海洋一听懵了：尿布？什么尿布？没有呀！没拿呀！他不知道来生孩子还要拿尿布，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林琳。
林琳此时肚子没有那么疼了，缓过来劲儿了但还没喘匀气，说出来的话像哼的一样：“有，我拿了，有两三块，在，柜子里那个，袋子里……”
冷海洋蹲下去打开柜子，手忙脚乱地扒出袋子里的东西，找到了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尿布。他见过林琳撕好的尿布是什么样的。
他拿了一块递给大嫂，站到旁边看着大嫂怎么给他孩子弄。只见大嫂一手提起小娃娃的两条细腿，小家伙的屁股被抬起来了。
冷海洋心一揪，赶紧制止：“哎，哎，你……”他觉得大嫂怎么那样粗暴，他害怕大嫂把他儿子给提溜坏，想抬手阻止。
“嗐，你看你心疼的！还不知道冷海洋这么心疼儿子呢？是不是觉得你儿子很主贵？”大嫂一边揶揄着冷海洋，一边手不停地忙着。
她把那块尿湿的白色新式尿布抽出来，又迅速把干净的大布尿布塞进小家伙的屁股下面，然后轻轻放下他的腿，又麻利地左一下右一下把包裹裹好，然后把脚下的那块折上来，最后把带子系好。
冷海洋腼腆地笑笑，解释道：“不，不是，我是……”他结结巴巴地还没解释清楚就被大嫂打断了话头。
“哟，别解释了，是就是呗！”大嫂把小家伙安抚好，重新坐回床脚处，笑着对大家说：“你们是没看到冷海洋刚才在产房外那样。人家接生的医生在产房里一说：是个男孩啊！你们没见哪，冷海洋在门外听见了，激动的那样子，哎哟，都没法说！”
大嫂说着站起来走到走道那里，说：“我给你们学学啊。'男孩！男孩啊！是男孩！'在走廊激动地喊起来，还边喊便这样握着拳头挥着胳膊，跟打了胜仗一样！哈哈……”
大嫂一边说，一边惟妙惟肖地学着冷海洋刚才在产房外激动的样子，来回不停地起劲地走着，拳头向空中使劲一挥一挥的，那样子十分有趣。
“哪里呀？哪有呀……”冷海洋被大嫂取笑得红了脸，难为情地辩解着。
屋子里的人都被大嫂逗笑了。林琳感觉大嫂学得真像，龇牙咧嘴地笑起来，刚笑了一半，肚子剧烈疼起来，林琳终于忍不住变笑为哭脸了。
“海洋！海洋！快点，快叫医生！我肚子疼得厉害！”林琳惊叫着，一边忍着疼支起身子看向肚子，对冷海洋说，“你快看！我肚子还在一动一动的，我觉得里面还有个小孩儿！肯定还有个小孩儿没生出来！快！快叫医生！”
冷海洋一听，走近林琳身边看看白床单下林琳还高高鼓着的肚子，果然是在一动一动的，好神奇呀！
“就是！你会不会怀的是双胞胎？医生没看出来？这医生怎么搞的？”冷海洋惊奇地看着林琳的肚子，大声嚷起来。他半信半疑，但还是愿意相信林琳肚子里果真还有个孩子。
冷海洋带着惊喜急急忙忙跑出去找医生去了。这边大家围着林琳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不会吧？怎么医生都没看出来吗？”
“不过你看她的肚子，大是大，怎么还一鼓一鼓的？你看！还在动呢！”
“就是呀！你看她肚子一会这儿一个包，又跑那里了！怕不是真的还有个吧？”
“这可真说不定！我知道有个女的生完了第一个，护士都把她推回病房了，一直肚疼，过了好长时间，又生了一个。说不定她也是。”
“就是就是！说不定她怀的也是双胞胎，医生没看出来。这可是好事，一下生两个，受一回罪得俩孩儿，多好呀！”
听着大家的议论，林琳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她一下子能生两个孩子，是多少人在目前的计划生育政策下梦寐以求的好事。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她。
可是，想想自己的境遇，冷海洋家里的冷漠，这一个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要是真的是一下子来了两个孩子，那情景更不敢想象！
林琳正在阵痛中纠结着，医护人员随着冷海洋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说：“不会的吧？肚子里怎么会还有个没生出来？不可能的。”
“这刚生完肚子疼是正常现象。肚子大也是正常现象。怎么可能还有个没生出来？”
冷海洋急急地解释：“她的肚子真的在一动一动的，里面那个一会这里鼓出来一会那里鼓出来，不是小孩在动是什么？你们快看看吧！说不定就是真的还有一个！”
冷海洋是满怀希望林琳真的能给他生两个小孩子，那可是美极了！特别是在稳稳的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的基础上，下一个孩子是男是女他都无所谓，他都很高兴。
说话间，医生护士围了过来，站到了林琳的病床边。其中的护士长掀开了林琳下身盖着的白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