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寒景辰推开卧室的门。
黑暗中，他熟练地按下遥控器开关。
电视屏幕上，瞬间出现天文馆的穹顶星空。
画面中央，谷悠然的手指正抚上银色眼罩。
这个动作他看过无数遍，却依然让他的心脏漏跳一拍。
记忆回到一周前。
那天他正在办公室审阅季度报表，助理江远突然闯进来，连门都忘了敲。
“总裁！快看直播！”江远的声音颤抖得几乎破音，“天文馆……Lenna的演唱会……”
寒景辰抬头时发现，电视里摘下眼罩的Lenna，竟然是陪伴自己三年的谷悠然。
“啪——”
手中的钢笔掉在桌上。
“生日快乐，我的爱。”
屏幕里的谷悠然对着镜头微笑，声音里浸着蜜糖般的温柔。
一周了。
他每晚都要靠这段视频才能入睡，仿若自虐般反复重温那个瞬间。
寒景辰倒满一杯红酒，仰头灌下，红色的液体滑过喉间，却浇不灭胸口的灼痛。
本该属于他的星空，属于他的舞台，属于他的……爱人。
如今全都成为，献给另一个男人的生日礼物。
“怎么，后悔了？”
阴影里传来的声音，让寒景辰浑身一僵。
他侧头看过去，金发男人从窗帘后缓缓踱步而出。
“你是谁……”
寒景辰话音未落，腹部就遭受一记重击。
这一拳又快又狠，让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我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
雷诺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狠狠抵在墙上。
“那个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你是怎么狠心把她推开的？”
寒景辰猛地抬膝反击。
但雷诺早有防备，一个侧身轻松避开，反手就是一记肘击。
三招过后，寒景辰就被雷诺一个过肩摔按倒在地。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一条银色项链从他领口滑落，上面的吊坠正是飞鹰徽章。
雷诺的动作突然顿住。
他单膝压住寒景辰的胸口，颤抖的手指捏起那枚徽章，将项链取下来。
“这是谷家的信物，怎么会在你身上？”
寒景辰剧烈喘息，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八岁那年我被绑架，是夏珂救了我，这是她给我的信物。”
“放你的狗屁！”
雷诺暴怒地将徽章怼到他眼前。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谷悠然的贴身之物！背面清清楚楚刻着她的生辰！”
寒景辰挣扎着聚焦视线，“不可能……我检查过无数次，背面根本没有任何数字……”
“这是谷家独有的暗纹工艺。”
雷诺的手指，在徽章背面某个花纹上重重一按。
“咔嗒——”
一声轻响。
内层机关缓缓展开，露出里面镌刻的小字。
【庚辰年七月初七】
寒景辰猛地站起身，“一个月前我亲自去过云城孤儿院，二十年前的档案里，根本没有谷悠然这个人！”
雷诺从西装内袋取出两张泛黄的照片，指尖轻轻一弹。
照片在空中划出弧线，飘落在寒景辰面前。
“因为她当时的名字叫小雨点。”
第一张照片里，夏珂站在孤儿院的老槐树下，脖子上的飞鹰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的笑容明媚得刺眼。
而第二张，画面里瘦小的女孩站在孤儿院破旧的铁门前，衣领敞开处露出一截银链，正是飞鹰徽章的链条。
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却莫名让人心头一紧。
“这个夏珂……”
雷诺俯身拾起照片，拇指在夏珂笑靥如花的脸上重重摩挲。
“该不会原本叫……夏春花吧？”
寒景辰的耳边，突然炸开保育员当年的嘀咕。
“怪事，那天春花和小雨点明明一起去后山……怎么只有春花一个人回来……”
记忆的碎片在这一刻完整拼合。
他这才惊觉，当年那个怯生生说自己叫“夏春花”的女孩，是在进入寒家后才改名叫“夏珂”的。
“她是冒名顶替……”
寒景辰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
无数被忽视的细节突然清晰起来：
夏珂每次看到飞鹰徽章时，骤然紧绷的嘴角；
她总是在他追问山洞细节时“恰好”头痛发作；
甚至她坚持要把飞鹰徽章锁进保险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砰——”
寒景辰的拳头狠狠砸向地面，指关节渗出鲜血却浑然不觉。
三年前那个雨夜，谷悠然站在病房门口，发梢还滴着水。
“我来应聘护工。\"她平静地说。
可，她的眼睛出卖了她。
那里面，藏了太多没说出口的话。
只是当时的他，并不在意。
一千多个日夜。
她一遍遍按摩他萎缩的肌肉。
他在剧痛中摔碎碗碟，她只是沉默地蹲下，一片一片捡起，掌心被瓷片割破也浑然不觉。
深夜里，他疼得发抖时，她哼着歌，像在哄一个不肯入睡的孩子。
然后，在他终于能站稳的那天。
夏珂带着精心编织的谎言再度出现。
最可笑的是。
命运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而他，竟然又一次，亲手推开谷悠然。
“两次……”
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笑。
“我居然……错了两次……”
电视里，谷悠然的歌声仍在继续。
那旋律就像一把钝刀，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剖开他迟来二十年的悔恨。
雷诺站在阴影里，冷冷注视着他。
起初，愤怒在胸腔里灼烧，恨不得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可现在……
看着寒景辰跪在地上，颤抖的双手沾满鲜血，眼神空洞得像具行尸走肉……
他突然觉得，杀了他，反而是种仁慈。
活着，才是真正的惩罚。
雷诺攥紧手中的飞鹰徽章。
这条项链，本该戴在谷悠然的脖子上。
他最后扫一眼这个被悔恨吞噬的男人，转身离去。
……
与此同时。
谷悠然眼前的黑暗再次破开。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人群聚集其中。
她认出那两个年轻女子。
她们曾在先前的梦境里出现过，一个是她的母亲，另一个是雷诺的母亲。
而站在一旁的几个陌生男人，她从未见过。
三根蜡烛静静插在生日蛋糕上。
雷诺小心翼翼地抱着年幼的她，伸手点燃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