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耳朵尖，女人们在院子里的话，瞬间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虎着一张老脸，背着手站在客厅门口，目光冷冷的往人群中扫视，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家婆娘这么不要脸，他家孙女刚给他买的电视机，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秦思邈也好奇的转头看向那名说话的妇人，转头看向熟悉的艾嫂子她们，问。
“这位大娘是？”
艾嫂子撇了撇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刘司务长他老娘洪大娘，儿媳妇快生了，她是特地来伺候月子的。”
说着，她给了她一记眼神让她去体会，秦思邈懂了。
看来这司务长的老娘平常在大院里人也不怎么样，最起码，她熟悉的这几个嫂子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她。
那洪大娘也不管两人交头接耳在说啥，自顾自的挤开人群，上前一把握住秦思邈的手，满脸殷切的说道。
“闺女，我一看你就是个有本事的，想必这样的电视机你能弄到一台，也能弄到两台，我听城里来的知青说，胎儿在肚子里也是能听见的，那些有学问的人家会在怀孕的时候就读书看报，以后孩子生出来就比别人家的聪明，这叫什么？胎教。”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下，撞了撞秦思邈的胳膊，道。
“你看大娘家里也没几个有学问的，这不是想着，电视里应该啥都有，你要是能给咱们弄到一台电视机，那可就太好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等她回老家的时候，就把电视机扛回老家，狠狠让村里那些酸妇们羡慕妒忌一番。
秦思邈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当即一口回绝。
“大娘，这一台都是我朋友好不容易托关系买到的，要不是我拿东西淘换的，人家也不一定肯割爱呢，我上哪给您弄第二台去？”
“再说了，我这好端端的有一台用着，为什么要换新的？换新就算了，黑白电视机都得花大几百，我这进口的彩色电视机，您张口就给我砍大半，您看我像是傻子吗？”
她这话一出口，其她们实在没憋住，就笑出声来。
洪大娘臊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虽然理不直，但气也壮。
她梗着脖子道：“你那么有本事，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大院的军属又怎么了？”
“再说了，这一台电视机对你而言，也不就是两颗药丸子的事儿？我可听说了，你一颗药丸子就能卖到一千块，领导都说了，先富的要带动后富的，你赚钱那么容易，拉一把我们这些日子过得差点的又怎么了？你这小姑娘这觉悟不够啊。”
听着她这不要脸的发言，秦思邈都要气笑了。
“照你这么说，那我家的钱都要给你分一分呗，那你家司务长每月发工资后，是不是也要给那些吃不上饭的人家发上一发？”
洪大娘脸色一变，脱口道。
“我家的钱为什么要发给别人？你这姑娘说话可真损。”
秦思邈学着她刚才的语气道：“大娘，伟人都说了，咱们要实现共同富裕，让你把钱拿出来大家均分，你怎么还不乐意呢？大娘，您这觉悟不行啊。”
人群中的笑声更大了，洪大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最后低着头跑了。
艾嫂子看着洪大娘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一阵畅快。
“可算是遇到能治她的人了，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这老太太到处打秋风，看上别人家啥东西就让人折旧换给她，起初都是些小玩意，大家也没跟她计较，但渐渐的越来越离谱，司务长没给她擦屁股，但医生说司务长媳妇这一胎怀相不好，他就是再烦这个妈，也得忍到他媳妇坐完月子。”
高嫂子叹了口气，道。
“谁说不是呢？司务长人挺好的，他这妈就挺一言难尽的，据说请她来帮忙照顾几个月，司务长每月还得给二十块工资呢，你们说，这是亲妈？”
其她人闻言也纷纷出言议论。
“还不止，听说这老婆子偏心得很，当年征兵的时候心疼大儿子，就把还没成年的小儿子推出去报名了，眼下见小儿子日子好过了，大儿子在老家生了一堆孩子，日子紧巴巴的，就想着来一趟多薅点羊毛回去贴补大儿子。”
“她才来了不到三个月，司务长家里的好东西都被她扒拉光了，隔三差五就要去趟邮局，把那些东西全寄回乡下了，这也就是欺负司务长媳妇娘家没人了，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要不然，谁能受这份窝囊气呢？”
另一个嫂子闻言叹了口气，道。
“本来大家都是一个家属院的，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我们大家都愿意搭把手，但医生说她这胎怀相不好，要仔细照顾，司务长家那个老娘那么难缠，万一出点啥事，回头被她咬上了就不好了，所以大家就都歇了心思。”
“那洪大娘吧，虽说是有点偏心眼，还喜欢到处占便宜，但她来了以后也确实是把儿媳妇伺候得很好，摊上这么个娘，司务长也不容易，大家也不好计较太多，反正你也回来住不了几天，她只要不惹到你头上，你就当她是个屁放完就得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又说了好一阵的话，把最近家属院里发生的一些好事坏事全跟她说了一遍，直到太阳快落山了，众人才纷纷起身。
“哟，该回去做饭了，看我，一聊就忘了时间，小秦同志，改天再聊哈。”
眨眼间，院子里就散了个干净。
老爷子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正看得上瘾。
这个年代，电视信号还是那种大铁锅式的，能接收到的频道也就那么几个，偶尔刮风下雨信号还不好，画质也不清晰。
但是，架不住物以稀为贵啊。
这不，刚吃过晚饭，大院里那些小的少的，就统统都挤到他们家来看电视了。
在这个娱乐设施匮乏的年代，真是看个广告都能津津有味。
还不到新闻联播时间，秦家的客厅就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屋里又闷又热，秦老爷子让人把电视机扛到院子外面的空地上，大家扛着小马扎，手里拿着蒲扇，呈扇型状围着电视机坐得挤巴巴的， 生怕看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