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的私人飞机平稳地穿行在万米高空的云层之上，机舱内灯光柔和，大部分球员已经戴上耳机或眼罩，进入了休息状态，为即将到来的客场比赛储备着体力。
而在飞机前舱独立的会议区，这里是灰熊队的“移动指挥部”，气氛却如同赛前的战争房间般专注而又宁静。
王宇航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杯中的冰块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透过舷窗，凝视着窗外无垠的、如同墨染般的夜空。
“布拉德，”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机舱内显得格外清晰，“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凯文·麦克海尔的想象力。把三个位置几乎完全重叠、都需要大量球权的全明星潜力前锋，硬生生地塞进一支球队里。这不像是建队，更像是在玩一场疯狂的炼金实验，试图用硫磺、水银和黄金，炼制出贤者之石。”
坐在他对面的布拉德·史蒂文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复杂的图表。他表情严肃，像一个即将进行精密脑科手术的外科医生。
“从纯粹的数据模型来看，教练，这支森林狼队是联盟历史上最‘奇怪’的样本。”史蒂文斯的声音冷静而客观，“他们的天赋饱和度，可能仅次于某些时期的全明星赛阵容。但他们的阵容结构，却又是联盟历史上最不合理的之一。”
他将笔记本电脑转向王宇航，屏幕上一条如同心电图般剧烈波动的曲线图格外醒目。
“这是他们开赛以来每百回合的进攻效率（offensive Rating）曲线。您看，它的波动极大。在某些场次，比如对阵勇士和尼克斯时，他们的进攻效率能飙到惊人的125.4，这是历史级的水平，比我们任何一场比赛都高。但在另一些场次，比如对阵马刺和爵士时，又会断崖式地跌到88.7，比联盟垫底的山猫队还差。”
王宇航的目光在那条曲线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可以理解。当他们球权分配顺畅，三位核心手感火热时，他们就是一台无法阻挡的得分机器。但一旦出现球权争执、战术便秘，或者被对手拖入防守绞杀战时，他们就会立刻崩溃。他们的进攻，是建立在情绪和手感上的，而不是稳定的体系。”
“正是如此。”史蒂文斯切换到两张对比鲜明的饼状图，“这是更有趣的数据。他们的助攻率（ASt%）为48.2%，排在联盟倒数第三，但他们的单打频率（ISo%）却高达19.8%，高居联盟第一。尤其是当杰弗森、阿尔德里奇和比斯利同时在场时，这个数据会飙升到一个匪夷所思的27.5%！这意味着他们几乎每四次进攻，就有一次是以纯粹的单打结束。”
“换句话说，”王宇航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核心，“他们的进攻，就是三个大个子轮流单打，其他人站在旁边看戏。他们的控卫迈克-康利，更像是一个把球安全运过半场的‘发牌员’，而不是一个真正的‘组织者’。他不敢，也没有权力去决定球的最终流向。”
“这正是我们最需要关注的地方。”史蒂文斯调出了一张防守热点图，屏幕上，森林狼队半场的三号位区域，呈现出大片刺眼的深红色。
“这是我们今晚的胜负手——我称之为‘比斯利效应’。这张图显示了对手在面对森林狼不同阵容时的投篮命中率。当迈克尔·比斯利在场上出任三号位时，对手在侧翼和45度角的平均命中率，会比正常水平高出惊人的7.8%！”
王宇航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破绽的猛兽。
“这就是‘错位’的代价。”他沉声说道，“比斯利有大前锋的身材和力量，却没有小前锋的横移速度和防守习惯。任何一个合格的NbA侧翼球员，都能在他的防守下获得如同训练馆一般的、舒服的出手空间。”
“是的。”史蒂文斯补充道，“而且因为阿尔德里奇被迫顶到五号位，他的护框能力和防守篮板保护，远不如一个真正的中锋。这导致他们的整体防守，尤其是防挡拆的能力，排在联盟倒数第五。他们是一支典型的‘攻强守弱’，甚至可以说是‘有攻无守’的球队。”
宏观的数据分析结束，对话开始深入到微观的球员个体。
史蒂文斯调出了艾尔·杰弗森的低位进攻视频集锦。“艾尔·杰弗森，联盟中最纯粹的低位野兽。他的特点是：力量足、脚步扎实、左右手都能勾手，而且有着与他庞大身躯不符的柔和手感。他的进攻区域非常集中，超过80%的出手都在三秒区附近。”
王宇航看着屏幕上杰弗森用各种脚步戏耍对手的画面，说道：“对付他，不能用纯粹的力量去顶，那会正中他的下怀，让他打得更舒服。我们要用‘绕前’和‘协防’。泰森的任务，是在他接球前就进行绕前防守，不让他舒服地拿到球。一旦他拿到球，离他最近的侧翼球员，通常是基里连科或者杜兰特，必须立刻从他看不见的‘无球侧’进行协防夹击，逼他出球或者失误。”
“我们的核心理念是，”王宇航总结道，“让他每一次接球都变得困难，每一次出手都面对两个人。把他从一个‘得分手’，变成一个他不擅长的‘传球手’。”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拉马库斯·阿尔德里奇的身影，他的投篮热区图上，罚球线两侧如同燃烧的火焰般一片火红。
“拉马库斯·阿尔德里奇，中距离之王。”史蒂文斯说道，“他的翻身跳投几乎无法被封盖。但他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习惯，他喜欢在左侧45度角进行面框攻击，在右侧进行背身翻身跳投。这个习惯的重复率高达72%。”
“很好。”王宇航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马克和路易斯今晚的任务很明确。当他在左侧持球时，封死他的右路突破，用身体逼他走底线，底线会有我们的侧翼协防等着他。当他在右侧持球时，不要吃他的任何试探步假动作，死贴他的后转身路线，用我们最擅长的身体对抗去干扰他的投篮节奏。”
“核心理念：预判他的进攻习惯，破坏他的进攻节奏。让他投得不舒服。”
最后，屏幕上出现了那个让所有教练都感到头疼的天才——迈克尔·比斯利。他的集锦充满了各种不讲理的得分和同样不讲理的眼神防守。
“迈克尔·比斯利……”史蒂文斯看着这个数据模型都难以预测的球员，也有些无奈，“他是最难预测的一个。他能投篮，能突破，能背打，几乎没有进攻死角。但正如我们刚才分析的，他也是对方防守端最大的漏洞。”
“既然他是漏洞，”王宇航的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微笑，“那我们就要把他打成筛子。”
他身体前倾，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进攻端，只要比斯利在场上，我们就执行最简单的战术——‘比斯利点名’！让凯文，或者赛迪斯，或者安德烈，去无限地单打他！用我们的速度和技巧，去惩罚他的防守错位！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后仰跳投、突破上篮、造犯规！把-他打到兰迪·惠特曼不敢再把他放在场上为止！”
一场针对“三头怪”的、精密的“外科手术”计划，在万米高空的机舱内被制定了出来。
“开局，我们上我们的最强防守阵容。”王宇航开始进行最终的战略部署，“不和他们拼进攻天赋，就和他们磨防守，磨耐心。他们是一群没有耐心的年轻人，只要我们能在开局阶段限制住他们的进攻，他们自己就会乱了阵脚，陷入单打独斗的泥潭。然后，我们抓住他们的失误，打防守反击！”
“当他们换上替补时，我们就派上杜兰特和加索尔。用我们‘准首发’级别的第二阵容，去碾压他们的替补。在轮换阶段，把分差彻底拉开！”
“到了第四节，如果比分依旧焦灼。我们就执行最简单的战术——‘杜兰特单打’，同时，在防守端，死掐他们的另外两个点，逼迫他们把球交给体力已经消耗巨大的核心去解决问题。”
史蒂文斯听完，点了点头，在电脑上飞快地敲击着，似乎在模拟这场比赛的进程。
片刻后，他补充道：“教练，还有一个关键数据。森林狼队的场均失误次数高达16.8次，排在联盟前五，而我们利用对手失误得分的能力，场均22.5分，是联盟第一。这会是我们今晚比赛的胜负手。只要我们能逼迫他们出现15次以上的失误，根据我们的模型，我们赢球的概率将超过85%。”
“很好。”王宇航合上电脑，端起那杯冰块早已融化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比赛的场景。
篮球比赛，有时候就像一场复杂的数学考试。森林狼那爆炸性的天赋，是题目中那些华丽但充满迷惑性的已知条件。而灰熊队要做的，就是用最冷静、最理性的逻辑，找出那条唯一正确的解题公式。
但数学也有意外……
万一……那三个不可预测的“变量”，同时打出了超出数据模型之外的表现呢？
那比赛……才会变得真正有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