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波慵懒地靠在吱呀作响的藤椅上,刚才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像腊月里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屋内炽热的气氛。
原本围坐在金条堆旁热烈讨论的几人如遭雷击,脸上的兴奋神色迅速退去,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凝滞。
熊奎最先打破死寂,他猛地一拍桌子,瓮声瓮气道:“没钱就接着赚!多接任务,哪怕钱少一点老子也干,老子就不信攒不够这些钱!”
杨春推了推下滑的眼镜,“瞎子说得对,波哥您尽管派活儿!不就是杀鬼子汉奸吗?又不是没干过,再小的单子我们都接!”
侯勇也跟着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就是!只要能来钱,刀山火海我们都不含糊!”
李海波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行,只要兄弟们齐心协力,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杀人的事后面再说,我们先把手头上的事做好。
明天小泉小鬼子还会派发一批甄别任务,我们趁机从这些汉奸身上再捞一笔,干得好估计金条不会比今天少!”
几人一听无不精神振奋,“太好了,又可以从汉奸身上搞钱,说实话,搞他们的钱我一点精神负担都没有!”
“就是就是!”
李海波双手一压,“但有件事必须牢记,我们以后就多接任务,多赚钱,争取早日实现我们的人生理想!
不过兄弟们都低调点,咱们做的这些事情本就招人眼红,往后就算手头宽裕了,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侯勇嬉皮笑脸地打了个响指,\"波哥您就把心揣回肚子里!我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还能不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
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
话音刚落,杨春突然推了推下滑的黑框眼镜,“波哥,其实我最近确实有一个花钱的计划!”
李海波闻言,身体微微前倾,“说来听听!”
杨春摸着下巴道:“我想花点钱去孤儿院做慈善。
雨季刚过,孤儿院孩子们住的阁楼到处漏水,教室里的桌椅也破损了好多。
我想雇几个木工瓦工,把屋顶翻修一遍,再添置些新课桌椅。
对了,还得给每个孩子买双合脚的新鞋。”
“板鸭,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侯勇突然怪笑着凑近,撞了撞杨春的肩膀,“之前教孩子们唱歌的林老师不是回金陵了吗?难不成孤儿院又来了漂亮新老师?”
“你这话说的。”杨春涨红着脸推开他,“做慈善归做慈善,泡妞是泡妞,不要混为一谈好不了!
咱们亲手送进去的孤儿还在那儿呢!
就算林老师走了,我也没断过照应。
以前没钱,这些修修补补的活儿都是我抽空自己干。
现在手头宽裕了,雇专业的人来做,不是能把事儿办得更周全?”
他望向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声音变得悠远,“再说了,赚了钱做点善事积积德,往后花起这些钱来,心里也能踏实些。”
侯勇的眼睛突然亮起,二话不说掀开箱子,掏出一根沉甸甸的“大黄鱼”,“咚”地一声砸在书桌上,“好兄弟,我挺你,这种好事儿算我一份!”
熊奎见状,轻笑一声,同样取出一条“大黄鱼”,狠狠拍在桌上:“也算我一份,老子也不能落下!”
“使不得!使不得!”李海波见了赶紧制止,“孤儿院修修补补能花几个钱?一人一条‘小黄鱼’都绰绰有余!”
说着,李海波把桌上的大黄鱼塞回侯勇和熊奎的手上,又从自己那份里拈出一条“小黄鱼”,在掌心掂了掂,“这种就够!”
侯勇和熊奎对视一眼,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两人把“大黄鱼”塞回箱子,重新掏出金灿灿的“小黄鱼”。
李海波背过身长舒一口气,看着两人毫不在意的模样,他在心里暗骂:真是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知道一条“大黄鱼”值多少大洋吗?
刚叮嘱完财不露白,转眼就跟撒豆子似的往外扔金条,真是一群土鳖暴发户啊!
照你们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你们的梦想?
等几人聊完事情准备下班,李海波抬手看表,指针已悄然划过七点,几人提着各自的箱子走出了别墅。
院子里,余海仓和一众宪佐正聚在一起抽烟,因为李海波他们都还没走,他们都没敢先下班。
李海波向余海仓招了招手,对方立刻狗腿地小跑过来,腰弯得几乎成了直角:“李长官有何吩咐!”
“余队长,给兄弟们的辛苦钱都发下去了吗?”
“发了,刚拿到金条我就把李长官的豪爽大方告诉了兄弟们,兄弟们都很开心。
都说从没遇见过李长官这么体恤手下的好长官!”余海仓抹了把额头的汗,谄媚的笑意里透着几分邀功,“我特意去南货行找周掌柜换的大洋,兄弟们捧着沉甸甸的钱袋,眼睛都亮得像狼崽子见了肉!
因为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任务,除了留够三天的茶钱饭钱,其他的都给兄弟们平分了,我没多拿。呵呵!”
李海波冷笑一声,“嗯,拿了我的钱就给我好好办差,别到了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余海仓“啪”地立正,抬手行了个歪斜的军礼,“哈依~!李长官您放心,我余海仓这百八十斤就跟定李长官了,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阳奉阴违,我余海仓第一个拧下他的狗头!”
李海波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知道就好,小泉太君交代,明天还会有甄别任务,你们还不能回宪兵司令部。
今晚安排人员值班,明天上午继续在这里集合。”
\"哈依~!李长官,我这就去安排!\"余海仓啪地并拢脚跟。
李海波眼角微微抽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余队长,我知道你会日语,以前也在宪兵司令部当过翻译官。
但记住,我不是太君,在我面前没必要说日语,更不用鞠躬。”
“哈~是,李长官!”余海仓赔着笑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不知道几位长官今晚有没有空,卑职在松鹤楼安排了一桌,给几位长官庆功!”
“改日再叨扰松鹤楼吧,今天忙了一天,几个兄弟实在乏了。”李海波礼貌地婉拒,径直走向停在院中的卡弟拉客。
主要是和余海仓不熟,四兄弟私下喝酒,突然插进个第一天认识的外人,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何况对方是宪兵司令部的铁杆汉奸,保不齐喝酒时哪句话说漏了嘴,引起他的怀疑,那可就麻烦了。
“那下次李长官可一定要赏脸!”余海仓哈着腰跟到车门边,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车子启动时,李海波摇下车窗,刻意提高音量:“记得给晚上值班的兄弟准备夜宵!”
“哈依~!”余海仓立刻九十度鞠躬。
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身影,李海波不由的一阵恶心:狗日的二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