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着扶住床头,指尖触到的不是记忆中玄铁打造的床柱。
而是温润的青玉材质,上面雕刻的云纹正在流淌着金色微光。
窗外透进的光线,不再是郁缕星域特有的翠绿色。
而是带着神殿的混沌光晕。
远处传来的钟声里,竟夹着齿轮转动的声音。
“这不可能……”
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呢喃,记忆突然如潮水倒灌。
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行哲快速冲上前的身影。
是赤阳老怪那粗狂的呼喊声。
是七百界修士慌乱的神情。
可此刻,床边站着的,却是身着青色长衣的青玉,是一头鹤发的熠柳。
还有同样神情慌乱的无妄和有男。
“燕长老,你终于醒了”
熠柳的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沧桑,缓缓上前来。
他抓住我的手腕,温润的真气缓缓流淌我的全身。
不多时,他接着说道
“经脉如珠玉,看来,无大碍了”
熠柳手中的玉盘还在微微震颤,暗紫色晶体与我袖口的咒印产生共鸣,在空气中织出诡谲的光网。
青玉上前时,腰间悬挂的松脂香囊轻轻晃动。
那熟悉的香气瞬间勾连起记忆空间里至高者的幻影。
我下意识抚上心口,却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镌刻着太极图的符牌。
正反两面分别流淌着规则之力与不知名的灰色雾气。
“燕长老,可还有何不适?”
青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星眸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指尖凝聚的灵液悬浮在半空,每一滴都折射出神殿特有的符文。
我机械地摇头,目光扫过殿内立柱上的浮雕。
罗睺从玄玉座椅上起身时,弑神枪在地面拖出刺耳的锐响。
他周身的魔气与殿内的规则之力激烈对冲,在虚空中凝成无数细小的漩涡
“是苏青鸾用最后的力量,打开传送阵送你回来的”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袖口却渗出点点血迹,显然为了稳定传送阵耗费了巨大代价。
“送我回来?”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天灵,我猛地起身,却因经脉撕裂的剧痛踉跄着摔倒。
无妄的真气及时注入我的双腿,有男的庚金护罩则稳稳托住我的后背。
动作默契得如同一人。
“你说什么?!”
我抓住罗睺的手臂,指尖深陷他玄衣缝隙
“濯尘不是死了吗?那行哲如何?郁缕星域又如何了?”
规则之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将他的披风震成碎片,露出肩胛骨处新添的伤疤。
那是被湮灭之力灼烧的痕迹。
罗睺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弑神枪突然发出嗡鸣,枪尖直指殿外
“死?那样的怪物哪有那么容易死”
他甩袖抛出一面水镜,镜面中浮现出郁缕星域的惨状。
赤霄宗的火山正在逆向喷发。
百花谷的灵花全部枯萎成灰。
行哲的星轨大阵被暗紫色锁链缠绕,他本人则单膝跪地,断剑深深插入地面,鲜血染红了整片星轨碑。
“不……”
我挣脱罗睺的钳制,踉跄着扑向水镜,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回。
青玉适时递来一枚玉简,玉简中流淌的画面让我如坠冰窟。
苏青鸾站在破碎的传送阵中央,生命盘化作万千光蝶,每一只都衔着暗紫色的咒印。
她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唇边却带着释然的微笑。
“她以命为引,逆转了时空节点”
熠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的玉盘突然炸裂,暗紫色晶体飞入我的眉心。
水镜中,郁缕星域的天空被暗紫色雾海彻底吞噬。
天璇宗广场的青石板上浸透了修士们的鲜血。
那些曾在胜利时向我行礼的身影,此刻正被黑袍人如割草般屠戮。
数以千计的面具人悬浮在半空,每一张面具的眼洞中都流淌着湮灭之力。
它们操控着黑袍人组成精密的杀戮阵法,骨刺与利爪撕裂空气的锐响,透过水镜化作沉闷的雷鸣撞进耳膜。
赤阳老怪的长剑炸成碎片。
他背靠着天璇宗的山门牌坊,酒葫芦被骨刺贯穿,琥珀色的灵酒混着黑血从破口处汩汩流出。
最后的时刻,他竟还咧着嘴笑,用染血的手指在牌坊上划出歪扭的“杀”字。
直到暗紫色骨刺穿透他的心脏。
那柄曾与我共饮的酒葫芦,在他倒下时滚到我记忆的画面里。
与现实中他豪迈的笑声重叠,化作胸口无法呼吸的剧痛。
行哲的星轨大阵早已崩解,断剑上的星轨符文黯淡如死灰。
他单膝跪在星轨碑前,每一次挥剑都震落碑上的刻痕。
那些记录着郁缕星域星图的文字,正被面具人操控的湮灭之力逐个抹除。
黑袍人的骨刺划破他的肩胛,鲜血溅在星轨碑的“郁”字上。
而他却突然大笑起来,用尽最后的本源将断剑插入碑基。
那不是防御,而是用生命启动了星轨碑的自毁程序。
面具人惊惶后退的瞬间,我看见他望向传送阵方向的眼神。
带着释然,也带着未说出口的嘱托。
“不……!!”
我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青石铺就的地砖。
规则之力在体内失控暴走,将水镜震得裂痕密布。
画面中,百花仙宗的弟子们手拉手组成灵花结界。
苏青鸾的生命盘残片在结界中心燃烧。
那些曾为我绽放的灵花,此刻正以生命为燃料,抵挡着面具人的侵蚀。
她的身影越来越透明,却仍在微笑着吟唱咒文。
直到暗紫色雾气彻底吞噬那片摇曳的花海。
喉咙里涌出的不再是声音,而是夹杂着血丝的嘶吼,每一道裂痕都在经脉中蔓延,仿佛要将我整个人撕裂。
罗睺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弑神枪的枪尖挑起一块水镜碎片,碎片中映出我扭曲的面容
“我赶去郁缕星域时,那里早已不成样子”
“空气中尽是血腥味,七百界各宗族修士尸体,漫天飘散”
“苏青鸾在那大阵中,将你送入了传送阵,最后……她……哎……”
“不可能……不可能……”
我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子。
眼前的画面明明如此清晰,却又荒诞得像一场噩梦。
我的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掐进头皮。
泪水不断涌出,与嘴角溢出的鲜血混在一起,滴落在胸前的太极符牌上。
暗金色与灰色的光流在符牌表面疯狂流转,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翻涌的剧痛与悔恨。
青玉和熠柳想要上前,却被我周身暴走的力量逼退。
我死死盯着水镜,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七百界修士们仍在拼死抵抗。
他们的身影渺小却坚定,这一幕让我心中的悲痛达到了顶点。
“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我哽咽着,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人声。
掌心的规则之力凝聚成刃,狠狠劈向水镜,暗紫色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但我无法控制自己。
我要回去,我要回到郁缕星域,哪怕拼尽一切,也要改变这悲惨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