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余晖穿过破碎的飞檐，在满地焦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行哲跪在韩轩遗体旁，黑发沾着凝结的血痂，许久都未挪动分毫，唯有肩膀还在不时抽搐。
当他终于缓缓起身时，膝盖与碎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脊梁，佝偻着往我身前挪动了半步。
就在我准备开口劝慰的瞬间，他突然挺直脊背，广袖翻飞间重重躬身，额头几乎要触到地面。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得我急忙伸手去托，暗金色符文在袖口流转间，却发现他的双臂如铁铸般沉重。
“行哲兄为何如此？”
我急声道，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昭示着他此刻激荡的情绪。
“燕兄容禀！”
行哲声音嘶哑如破锣，却执拗地维持着躬身的姿势，月白色长衣上大片血渍随着动作裂开细小的纹路
“方才行某因悲恸失仪，言语多有冒犯，此罪当诛！”
他喉结剧烈滚动，转头望向韩轩的遗体，目光中闪过刀割般的痛楚
“若无燕兄及时援手，天璇宗七千弟子此刻皆成亡魂，此恩粉身难报！”
话音未落，他突然重重叩首，额头砸在碎石上发出闷响。
秦无情在旁见状欲上前阻拦，却被我抬手制止。
只见行哲缓缓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却燃烧着复仇的烈焰
“湮灭者毁我宗门、弑我师长，此仇不共戴天！”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爪痕，皮肉翻卷处泛着诡异的暗紫色
“燕兄身怀高才，能引动规则之力，乃是天命所归的破局之人！还请燕兄振臂一呼，带领天下修士荡平湮灭者巢穴，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的声音在废墟间回荡，惊起几只盘旋的鸦雀。
远处幸存的弟子们纷纷围拢过来，望着我的目光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期待救赎的灼热。
我握紧前尘大斧，斧刃嗡鸣与体内规则印记共鸣，暗金色符文顺着手臂蔓延至脖颈。
抬眼望向逐渐被夜幕吞噬的天穹，那里还残留着湮灭者攻击时撕开的时空裂痕，宛如宇宙狰狞的伤口。
“起来吧”
我沉声道，掌心发力将行哲扶起
“今日我以前尘大斧起誓。不灭湮灭者，誓不还！”
话音未落，虚空突然震颤，秦无情大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畅快与复仇的决绝，他拔出断刀指向天际
“好！我地魁门有三百死士，各个身怀绝技，愿为先锋！”
暮色中，行哲颤抖着将韩轩的遗体轻轻放下，用染血的道袍盖住师长的面容。
当他再次转身时，眼中的悲痛已化作冷冽的锋芒。
废墟间，幸存的弟子们自发列成战阵，破碎的护山大阵残片在他们头顶重新亮起微光。
天璇宗广场上的焦土还在散发着余热，幸存的弟子们却已握紧了手中的断剑残刃。
当“灭尽湮灭者”的呼喊声第一次从某个少年颤抖的喉间迸发，便如野火般席卷了整个废墟。
数千人此起彼伏的怒吼撞在破碎的山壁上，惊得栖居在悬崖裂隙中的夜枭扑棱棱飞起，翅膀割裂暮色的声响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愤懑与同仇敌忾的决绝。
暮色如墨，渐渐浸透天穹。
我望着弟子们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他们眼底倒映着尚未完全消散的暗紫色余烬，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明亮。
那是被仇恨与希望点燃的光。
行哲抬手抹去额角的血痕，月白色道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忽然指向东南方的天幕
“燕兄请看！”
极远处的星轨突然扭曲，七道流光划破暗沉的夜幕。
最前方的赤红色光芒如燃烧的烈焰，其后跟着靛蓝、明黄、翡翠绿等各色光晕。
每一道都裹挟着庞大的真气波动，在虚空中拖曳出长长的尾焰。
当他们靠近时，我听见了法器嗡鸣与衣袂鼓荡的声响，那是属于无上境修士的威压，却在此刻显得如此令人心安。
“是郁缕星域七百界的宗门代表！”
行哲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他指向最前方那道赤红光影
“赤霄宗的赤阳老怪！当年与师父在论道会上辩过三天三夜……”
话音未落，赤红色流光已如陨石般砸在广场边缘，激起的气浪掀飞满地碎石。
一位袒胸露腹的老者拄着燃烧的赤霄剑而立，古铜色皮肤上的咒文随呼吸明灭。
“天璇宗怎么回事？”
他粗声粗气地吼道，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时突然顿住
“韩老头呢？”
这句话如重锤般砸在行哲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颤抖着指向韩轩的遗体。
赤阳老怪的脸色瞬间铁青，手中赤霄剑“嗡”的一声爆发出刺目火光，剑尖直指天际
“哪个狗娘养的干的？！老子剁了他喂赤鳞蛟！”
其余六道流光接踵而至。
靛蓝色光芒中走出的是凌霜阁阁主，她指尖缠绕的冰棱在暮色中折射出冷冽的光。
明黄色光晕里，万佛宗的苦行僧双手合十，袈裟上的血渍显然来自路上遭遇的伏击。
翡翠绿光中，灵植宗的女修挥手撒出漫天荧光，那些细小的光点落在废墟上，竟催生出嫩芽般的生机。
“诸位来得正好！”
秦无情拖着伤腿上前，玄色劲装下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笑得癫狂
“湮灭者就在我们星域里搞鬼，天璇宗就是他们的开胃菜！”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正在腐蚀的爪痕
“看看这湮灭之力！他们想把我们星域当养料！”
凌霜阁阁主的冰棱突然碎裂，她盯着秦无情的伤口，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三日前我凌霜阁的冰渊灵脉突然倒灌暗紫色雾气，原来竟是这些杂碎搞的鬼！”
万佛宗苦行僧双手结印，佛珠发出悲悯的清鸣
“贫僧在来路上，目睹了三座宗门的毁灭……他们的死状，与天璇宗如出一辙”
赤霄剑的火光在暮色中跳动，将赤阳老怪古铜色的皮肤映得泛红。
他跨步上前时，脚边碎石在磅礴真气下化作齑粉，目光如炬地盯着秦无情胸前的爪痕
“秦老头，你地魁门向来独来独往，怎么？”
他咧嘴露出泛黄的犬齿，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
“自家师兄死了，才想起要认祖归宗？”
这话如同一把盐撒在伤口上。
换作往日，秦无情定会按捺不住腰间断刀，与这脾气火爆的赤阳老怪战个天翻地覆。
可此刻他只是低头看着染血的衣襟，左眼刀疤在火光中扭曲成一道暗痕，良久才哑声开口
“赤阳，你我都清楚……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