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着侍者走到台阶前,台上一名侍者朗声道:
“外来使者,求见圣子冕下。”
他这话一出口,布莱顿立刻火冒三丈。
求见?求见你个嘚!
老子登门问罪的还差不多,战场上被老子打得落花流水,在这傲个什么劲!
没等他发作,宝座上年轻的高阶超凡先动了起来。
“混账,谁给你的胆子怠慢我的贵客!”
声音未落,那出言汇报的中阶侍者就被距离轰飞出去数十码,人在半空就已经失去意识,竟是承受不住力量轰击,当场昏迷了。
“哈哈哈,欢迎,欢迎,贵客远来,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身形一晃,少年高阶瞬间出现在布莱顿身前,大喇喇伸出右手,竟是从布莱顿这里流传出来的握手礼。
布莱顿眉头一挑,应声伸出右手,和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好,人类元初贵族,破晓伯爵布莱顿。”
“迦图皇室遗脉,圣湖守卫者,诺希兰多东部守望者,可怜的圣子腾格里,欢迎你的到访。”
一连串的头衔下来,直接让紧跟过来的圣塔祭司们大惊失色。
前面几个倒还好,勉强算是中规中矩,最后那个“可怜的圣子”什么鬼?
迦图圣子,多么高贵荣耀的身份,哪里就可怜了。
更何况,这个无礼的臭小子,只不过是个中阶初级而已,哪里配得上圣子冕下平等相待!
艾瑞尔也伸出右手,直入灵魂的精灵嗓音第一次在圣湖响起。
“腾格里冕下,你好,精灵族艾瑞尔。”
迦图圣子搓了搓洁白无瑕的双手,右手指尖在精灵的玉手上轻轻拢了一下。
“你好,精灵使者阁下,欢迎来访。”
说完,转身一把拉住布莱顿的手,硬拽着走上台阶。
“走,带你看看圣塔高处的风光,我们这一脉守了上万年的景色,绝对值得你不远万里来这一趟……”
突兀的热情让布莱顿有些诧异,却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高阶而已,又不是没有相处过,圣湖再强,不也乖乖送出成百上千的中阶投入到深渊战场,可见他们还是有所求的。
有所求,就要在规则内行事,
讲规矩,那这里就是荒原上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王座往后数十码,是一条庞大的螺旋楼梯,楼梯旁边是一座琉璃壁的升降梯。
踏上升降梯,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数十码高处的顶层。
这里是一个方圆三十多码的开放性平台,周遭种了一圈长势旺盛的绿植,枝蔓蜿蜒,生机盎然。
从塔顶远眺,目及之处,几乎全是直接天际的湛蓝湖面。
湖面倒映大块的雪白云朵,恍惚间有些分不清哪里是湖,哪里是天。
可三人的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望向湖水的第一眼,布莱顿就感受到了一道宏大浩渺的意志,似曾相识。
接着,眼前的湖面开始幻变成一道巨大的水幕。
水幕中,无边迷雾高若山峦,势不可挡地淹没无边绿野,雾中无边无际的邪魔、异兽疯狂进攻草原上一切活物。
牧民的毛毡帐篷被撕成碎片碎片,骑兵组成的铁蹄洪流将牧草踏为齑粉……
无边无际的草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迷雾啃噬。
这是迦图族世代生存的家园曾经的遭遇。
身披金甲的圣皇帝从马背跃起,手中长矛划破雾障,留下一道璀璨的光河。
他身后的迦图骑兵紧握缰绳与马槊,组成浩荡的骑阵:
年轻的骑手用马绳缠住同伴的坐骑,将陷入迷雾的族人拉回;
白发祭司在马背上咬破指尖,在怀中孩童的额头绘下保命的符文;
刚学会骑马的少年也攥紧马鞭,朝着雾霭挥舞出稚嫩却决绝的弧度。
水幕突然剧烈震颤。
圣皇帝的长矛在抵挡雾潮中的怪兽时崩出裂纹,甲胄被雾霭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他将断矛插进大地,裂开的地面涌出光芒闪烁的河流,是迦图族人用血脉与信仰凝结的迁徙之路。
“跟着光走!”
来自远古的声音在布莱顿的心头回响,清晰如钟。
水幕里的时光开始奔流。
光河化作的迁徙路径,在迷雾中流淌千年。
有骑兵在抵御沿途异兽时坠马,尸体化作照亮征途的星辰;
有母亲将最后的干粮塞进孩子嘴里,自己从颠簸的马背坠落,永远留在雾中;
圣皇帝的身影逐渐佝偻,却始终行走在队伍最前列,他身上弥散出的光辉可以穿透迷雾,是全族指引方向的路标。
雾中的邪魔异兽一次次冲击队伍,迦图骑兵用血肉铸就防线,骑士与战马的血肉和敌人的骨血在滚滚铁蹄下融入大地,成为绵延无际的征途上一抹刺眼的眼红。
“那是……”
布莱顿的指尖微微颤抖。
画面的尽头出现诺希兰多的荒原。
迦图族人骑马踏上这片土地时,圣皇帝的金甲已薄如蝉翼。
他翻身下马,跪在土地上,将掌心按在新土地上,那道跟随他们千年的 “迷雾海” 在平原边缘停下,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
水幕最后定格的画面,是现在的诺希兰多极东之地。
新一代迦图骑兵驻马于荒原上连绵的堡垒之间,枪矛和刀刃上闪烁着与当年如出一辙的光。
雾霭在荒原外翻涌,却始终未能越过那道无数人用骨血铸就的防线。
水幕中的光影渐渐淡去时,布莱顿仿佛从风中听见迦图骑兵的蹄声,
蹄声从万年之前传来,恍若至今仍在守护这片土地。
“啧啧,真是令人感动。”
良久,布莱顿发出一声感叹,然后开始细细打量湖畔粼粼的耕田和农家。
在他看来,粮食和民生才是圣湖力量的根源。
艾瑞尔显然感受颇深,红着眼眶不知在想什么。
腾格里轻叹一声,例行公事般问道:
“两位,一万年了,我迦图一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听说最富庶的中央大平原也还有许多无人居住的荒野区域,我们,真就连开荒的机会都没有吗?”
布莱顿嗤笑一声:
“怎么,不给就抢吗?抢了几千年,抢不过了才想谈,不觉得太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