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舱门被重重关上的瞬间,医师剪开海西浸血的衣衫时猛地倒抽冷气——匕首从左肩胛骨下方贯穿,距离心肺仅有分毫之差。鲜血随着她微弱的呼吸在伤口处泛起细小的血沫。
路易死死攥着卡尔发抖的小手,孩子带着哭腔问道:“海西会变成天使吗?”
“不会。”托马斯用纱布按住不断涌血的伤口,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都不允许她就这样离开。”
昏迷中的海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苍白的唇角溢出。
小卡尔猛地挣脱路易的手,扑到床前将海西冰凉的手指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
在浪涛拍打船体的轰鸣声中,小卡尔带着哭腔,不停地祈求:
“求求你别死...我还没有长大...还没有机会对你好...”
小卡尔的哭声如同钝刀割着每个人的心脏。
“真是个小傻瓜。”海西因剧痛从昏迷中苏醒,睫毛上凝着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
“别怕,我没事。”
她试图挤出一个微笑,“这次回去...你就要学会游泳...”破碎的喘息间夹杂着血腥气,“不许...再耍赖了...”
她突然抓住路易的手腕,冷汗密布的额头青筋突起:“路易,要是我没死...”每个字都像是耗尽全身力气,“就别告诉...爱德华和西里斯...”
“在南安普顿...放下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不能...去伦敦...”话音未落,又一次陷入昏迷。
舱门被推开的声音让路易和卡尔同时转头。
托马斯勋爵大步走进来,外套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小卡尔怯生生地拉住父亲的衣角:\"我们就按照海西说的......\"
“我当然尊重她的意愿,但是......”托马斯走到在床前,掏出手帕轻轻抚去海西额头的冷汗,转头看向儿子,“她伤得这么重,你放心让她独自离开吗?”
卡尔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蓝眼睛里盛满不安。
路易握紧拳头:若不是他执意请求海西同往雅典,若不是他关键时刻无能为力......
“博斯家在剑桥街有处房产,”路易斟酌着提议,“我们可以......”
“那里多年无人打理。”托马斯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海西冰冷的脸颊。
“霍华德府有现成的医疗室和医师。”
他忽然俯身在海西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只有最近的卡尔能听见:“你要是不能好起来,爱德华怕是要恨死我了。”
小卡尔将脸贴在海西冰凉的手背上,突然转身抱住父亲:“我以后一定认真学剑术和拉丁文......”
孩子的哽咽让托马斯浑身一震,“求您保护好她。”
这场伤势放在海西的冒险史上或许排不进前十,但在这个没有奥西里斯神力庇护的世界,恢复过程变得异常艰难。
高烧、疼痛、脱水与昏迷反复折磨着她,直到某个晨曦微露的清晨,当她终于挣扎着睁开双眼时,却恨不得立刻重回黑暗:
爱德华和西里斯正一左一右站在床前,两张相似的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冷笑。
完了完了,天要亡我。
海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在睁眼看清床边两人的瞬间,立刻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疼...”
这声气若游丝的痛呼像道咒语,爱德华和西里斯的表情立刻变了。
两人脸上酝酿已久的怒意瞬间冰消雪融,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心疼。
西里斯更是直接单膝跪在了床前,“哪里疼?”
西里斯哥哥温热的手掌,紧紧贴上她冷汗涔涔的额头。
海西趁机将脸往他掌心蹭了蹭,故意让散乱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全身都疼...”
爱德华更是马不停蹄的先跑到屋外,叫嚷着寻找医师,又转身回来贴心的倒好了一杯蜜水。
“慢点喝。”爱德华托起她的后颈,小心翼翼地将玻璃杯沿抵住她干裂的唇。
温热甘甜的蜜水,大大的缓解了海西喉咙的干哑和疼痛。
“咳咳!”海西刚想要开口,却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半杯水全洒在了爱德华的外套袖口上。
西里斯立刻狠狠瞪了爱德华一眼:“你喂得太急了!”
海西冲爱德华摇了摇头,又拉了拉西里斯的袖子,嘶哑着道歉:“不关爱德华的事,是我不好,我自己太急了。”
举手投足间又不小心扯痛了后背的伤口,这让海西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这个真实的痛苦表情让西里斯瞬间忘了训话,立刻慌了神:“伤口裂开了?让我看看绷带……”
医师已经赶来,清新的草药香扑面而来,“肩胛还是前面?”
“可能是后面的伤口裂开了。”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绷带被剪开,触目惊心的伤口,让爱德华和西里斯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海西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待重新包扎完毕,海西已精疲力竭地半阖上眼睑。朦胧中听见医师压低声音:“高烧之前一直反复,至少要静养半月...”
海西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场劫后余生的教育课,总算暂时蒙混过关。
过了一周的光景,海西才在医师的同意下,离开了那张四柱床。
晨光透过霍华德公爵府东翼的落地窗,将她的影子投在波斯地毯上——那么薄,那么轻,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
“海西,海西…”小卡尔笑吟吟地指挥女仆将准备好的早餐,送到阳光房。
早上和海西一起用餐,是他晨起的最大动力。他喜欢在用餐时向海西汇报自己的一日行程,聆听各种各样有趣建议。
“海西,你太瘦了,要多喝一些肉汤,多吃一些肉。”小卡尔故作严肃地督促。
海西笑着点头,汤匙搅动肉汤,热气模糊了她消瘦的脸庞。
“今天要试新礼服,”小卡尔突然压低声音,蓝眼睛瞟向走廊,“女管家准备了鲸骨束腰...”
他做了个窒息的表情,小手在自己腰间比划,“但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
孩子的指尖在空气中勾勒出远比淑女标准纤细得多的弧度,突然红了耳尖。
“小卡尔说的对,医师说你的体重太轻了。”爱德华手持马鞭走入房间,马靴上还沾染着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