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山峰前摆放着石碶的桌案，与天山剑阁遥遥相对。
萧铎开门见山道：“你此前那步棋，走的够险。”
玉如萧在他正对面坐了下来，指尖敲了敲平滑光洁的桌面，“富贵险中求，你不也一样？”
他将视线看了过去，假装没看见领口那抹依稀可见的痕迹。
萧铎不自觉的轻咳一声，“我与你自然不同。”
“我如今不过灵魂缺了点，倒是因祸得福，舍弃了那具旧伤压身的躯体。”
玉如萧分神瞥了一眼不远处君执与黎渊的方向，就见两人一左一右站定在原地，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他清晰看着君执的耳朵尖越来越红，就连头也埋得越来越低。
而后幅度很浅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就是对面黎渊突然瞪大了眼睛。
玉如萧心下还有些好奇，以自己的听力，距离不过十米不可能听不见分毫话音。
唯一的可能就是——俩孩子立下了隔音障壁。
他心下不禁思忖，果真是长大了，竟还有事需要瞒着他了。
只不过这会并未多想，就被面前人一句话拉扯回了思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萧铎顺着他的目光向着旁侧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有炼虚晶石填补一二，我这身体应当比你想象的乐观些，足以等到你二人修习那三光神水。”
他稍一停顿，“说起来……你这弟子破境元婴，如此成就，怎的不见你向我炫耀？”
玉如萧取物的动作停了一霎，“我是那样人吗？”
萧铎满面正色：“你是。”
“我们师徒二人向来低调内敛不露圭角，你莫要信口开河。”玉如萧反驳。
“君执的确沉稳谦虚。”
萧铎扫去桌上一片落叶，肯定道：“你张扬。”
玉如萧没等继续开口，就见他压根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你不止张扬，你还做事不计后果。”这人张口就是数落，“平日里连伤都不敢外露，倒是敢让他眼睁睁看着你自爆身亡。”
玉如萧皱眉，一拍桌子站起身：“你有什么立场说我？？要不是我拦着，谁知道你会干出什么……”
他一时没压住声调，看着萧铎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后知后觉的噤了声。
没说完的话尽数化作一声长叹，“步入元婴，我们为其铺下的路便算是彻底走完了。”
“往后的路，可就真正属于他们了。”
萧铎未发一言，却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会儿抬手接过来了玉如萧递来的几张图纸，翻看片刻站起身来。
“我会安排下去，加紧制作。”
萧铎说罢，抛过来一枚钥匙，“剑阁内自有锻造室与炼器炉，需要什么材料，自己取便是。”
玉如萧抬手稳稳一接，就见一侧君执结束了加密通话，几步走来了自己身侧。
他疑惑的看了眼这孩子越发通红的耳朵，“聊什么呢？”
“没什么。”君执抿唇，“黎渊师弟，向我请教了一些修炼心得。”
————
————
是夜，凉风习习，卷着落叶飘下山谷。
萧铎端坐于宗主府的桌案前，一旁架上摆放着惊鸿剑，光晕顺着剑鞘缝隙肆意倾泻着。
他手中拿着一份名单写写划划，脸色愈发凝重。
此番一双眼里眸光颤了颤，脑海中不受控的回想起那日魔族溃散，鲜血斑驳的洒在天山的土地上。他上前扶了下黎渊踉跄跑来的身形，就见这人满是鲜血的掌心中捧出了莹白一物。
炼虚晶石。
先前在昭天宗的地牢之内如此凶险，他竟还能夺得此物。
思绪飘忽间，房门被轻轻叩响。
推门而入的这道身影，正是黎渊。
似是瞥见了桌案上放着的这张纸，沉默了会儿很快张口：“师尊是在忧心此行人选？”
萧铎点头，推过去了两张名单，“你有想法？”
黎渊低头看了半晌，就见其中一份开头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而另外一张，则换成了洛明。
萧铎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却见黎渊抬手便将那张写有自己名姓的递了回去。
“我明白师尊在担心什么。”
他言简意赅，“九天十地相较于通天塔还要惊险，若身残殒命，天山不可后继无人；因此我与师弟必须留下一个，这恐怕也是长老们的意思。”
萧铎不置可否。
却听黎渊话锋一转：“如今征集令一出，百家仙门毫无保留奔赴其中，定然是相信聚众之力的强大。更何况九天十地机缘遍布，若留下任何一人，只怕失去的只多不少。”
他盯着那两张名单，言辞恳切，“今日若是问及师弟，也会得到一样的答案。”
萧铎不语，沉默良久，才抬手挥了挥。
“我明白了。”他道，“早些休息。”
一句话话音落下，就见黎渊动也未动。
“师尊，秦徵长老有吩咐。”
他目光灼灼，“炼虚晶石虽被吸收，在三光神水获取之前，若无法中和，难补此前亏空。”
“事关师尊身体，弟子不敢怠慢。”
黎渊默默上前一步，抬手以灵力封了门关了窗。
指尖一挥，漆黑与寂静笼罩屋内。
门外，是抱着一摞书的洛明。
他挠了挠头，看着突然熄了烛火的窗口，一时间还有些不明所以。
“师尊今日休息的这般早了？”
洛明一边念叨，一边转身离开，“师兄不是说他要过来一趟吗……”
————
剑阁，铸造室内。
玉如萧正修复好了绫罗伞损毁的伞面，就察觉一道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头，正撞上君执悄悄看过来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火光映照，总之感觉面前人脸颊都泛着些不正常的红。
“怎么了？”
玉如萧将伞面收回自己的储物玉佩，几步上前看着他手中拿着的那张边角泛黄的图纸，“哪里不懂？结构，用料，还是其他？”
“都能看懂。”君执道。
只是默默上前挪了一小步，两手贴在他的腰侧，一点点环抱住搂紧了。
玉如萧被动作缓慢的按进怀里，下意识抬手顺了顺毛，没等放下手臂，嘴唇突然被啄了一口。